晚秋的夜晚真的很冷,寒风顺着破旧的窗户吹进来,林辰身躯一颤将单薄的被褥,紧紧裹在身上抱成一团,说是房屋由于年久失修早已千疮百孔。
前段时间,有位外乡的李姓木匠路过这里,他右腿有点残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据他说是年轻时砍树被砸断的,他属于闯荡江湖的手艺人,常年漂泊在外居无定所,一身木匠功夫却很了得,所以大家也称他木拐李。
木拐李在渭水街住过一段时间,期间闻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他这人性格还有点怪,比如关天请他打了一把躺椅,他直接开口要一两银子。而被打死的黄老头家人,请他为黄老头打造一口棺材,他又分文不取。
他在的那段日子里,林辰没事便会跑去看他做活,还会时不时的帮他打个下手,日子久了两人也熟络起来,木拐李经常教他一些木匠知识,还承诺临走前定会帮他把破旧的房子修整一番。
林辰听完兴奋坏了,只可惜事不遂人愿,安南城有位富商,久闻木拐李名头,便差人前来请他为自己打造一张木床,而且报酬给的很丰厚。
木拐李很开心,想着做完这单生意就能回老家娶房媳妇,过安稳日子。
只可惜他忘了问,这位富商常年山珍海味体重远超常人,他的夫人也是一位体态丰盈的妇人,睡了没两天便把新床压塌了,其中一截木头还把他的右臂压断,富商一怒之下告到官府,官府下令将木拐李抓了起来,林辰修缮房子的事也就泡汤了。
天刚蒙蒙亮,林辰就已经起床,常年运水工作让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正常人家一起床就会用水洗漱、烧饭。运水工们便会在此之前,将他们门口水缸灌满,每天每户一文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这些运水工们生活。
早晨外面还有些冷,林辰活动了活动有些冻麻的身子,如果再找不到赚钱的营生,这个冬天只能去城外山上砍些柴火回来,可吃饭却还是个大问题,望着手中仅剩的铜板,林辰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到渭水街头,便看到关天的两名丫鬟正在门口,弯着腰在水缸取水,或许只有他家可以肆无忌惮用官府运水车的水。
安南城中心有座石桥,边上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有安南帝君四个大字,据老人们说是当年南夕朝君王赐给安南城主的。
石桥下面并没有水,而是一排排叫卖的小贩,安南城以石桥为界南边是富人区,北边是贫民区,平日少有交集,小贩们也是为了照顾两边的人,才会聚集于此。
林辰兜兜转转来到此处,找到一个角落蹲下来,望着石碑静静等着,散市后会有好多小贩们卖不掉扔下的蔬菜,到时可以挑一些带回去吃,父亲刚离世时,年幼的他就经常来此。
当时是他的朋友段武带他来此地,段武与他一样也是住在渭水街的孤儿比他年长几岁,对他这个同命相连的少年很照顾,不仅带他来这里捡菜,就连运水的营生都是段武帮他求来的。
有天夜里,段武神色慌张的找到林辰,告诉他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如果有人问及就让他说不认识自己,然后在林辰送别时,依依不舍的离开渭水街,至于他做了什么事,去了哪里一概没说。
果然没几天官府的人就找上门,对林辰一番询问无果后,只能悻悻而归。
“喂!”
一个衣着华丽身形高大壮硕的少年,从背后轻轻拍了下林辰肩膀,将他吓了一跳,他猛地回过头,当看清此人模样一脸惊喜。
“段武哥?你怎么回来了,我告诉你……”说到这,突然前后看了看,四周都是人,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段武一把攥紧林辰胳膊,拉起他就往前走,并大声笑道:“放心吧,那件事已经解决,走,哥带你吃饭去!”
虽然同在安南城,大部分贫民与林辰一样,从来都没有踏足过桥南的富人区,段武拉着他走上桥,朝着富人区跑去。
“等等,段武哥,这边是富人区……”
“我知道,走吧!”
一座石桥将安南城分为两个世界,北城背靠荒山又挨着渭水河,想要发展起来很难,不然朝廷怎么会从北边调水去守南面强敌,要知道开挖护城河势必会影响交通,交通受阻肯定会影响经济,城南牵扯太广动不得。
离石桥最近的是城南富泉街,这边景象与渭水街完全不一样,光滑的石板路比林辰家里地面都干净,街巷更是比渭水街那边宽了几倍,一排排整齐的红顶青砖房,看的林辰眼花缭乱。
怪不得人们总说:“安南城,安南城,城南住的是富翁,城北住的是贫农,若要打那石桥过,一半阴来一半晴。”
小时候,林辰也曾好奇过城南到底是什么样?有一次,他来到石桥,和富人隔桥相望,那时候他才知道衣服是有颜色的,鞋子有兽皮和布做的。
看到小林辰时,他们脸上大多都是漠然,心底里瞧不起这些水都吃不上的北城人,既知道他们这种心理,所以北城人便极少过桥,毕竟人有自尊。
富泉街的人不断对衣着破烂的林辰指指点点,甚至有些人看了他一眼便直接扭过头,面露憎恶,让他下意识的将身躯藏在段武身后。
“段武哥,要不你自己去,我还是回那边吧!”
林辰的确很穷,但不等于没有尊严,被这样看,任谁心里都会不好受,说着便抽回胳膊,往回走。
见状,段武看着那群人恶狠狠地说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然后转身朝着林辰追去。
“林辰~”
“段武哥,我没事,只是不习惯去那边!”
“一会请你吃顿好的,算是给你补偿。”
闻言,林辰笑着说了一句:“那我就狠狠宰你一顿喽!”
说完两名少年,哈哈大笑着走过石桥,看到石碑时,段武还忍不住啐了口口水:“什么狗屁的安南帝君!”
没过多久,一只漆黑的乌鸦落在石碑上,盯着二人身影,“嘎~嘎~嘎~嘎~嘎~嘎~”叫声十分渗人。没走多远就碰到了,渭水街的算命先生云居子,只见他身穿了件青衣衫,腰间系着白色缕带,留着乌黑光亮的发丝,眉下双眼微眯,手中折扇轻摇,嘴里不断叹息。
“糟糕,糟糕,真是糟糕!”
“云居先生您说啥呢?”林辰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原本不想理会,谁料段武却来了兴致。
云居子叹了口气,沉声道:“人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可惜呀!”
听他这么说,林辰也停下脚步望了过来,毕竟云居子在这附近这一带还比较出名,摸骨看相、算卦解签、婚丧嫁娶、小儿满月、吉时吉日,他无一不精,所以也有人暗中称他云居仙。
“云居先生,您最好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段武不死心,大声问道。
云居子仅瞥了他一眼,便从他身上绕过,手中折扇一指:“他,他已经大祸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