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惶恐又暴怒地冲向厨房，一把掐住了在灶头前忙活的胡媛的脖子，厉声逼问：“我的笔记本，是不是你拿的？”
胡媛呼吸不过来，脸憋成猪肝色，双手胡乱地拍打在莫国利身上，莫国利不仅不放开她，反而加重了力道，似是要把她的骨头掐断，她听到男人声音阴恻恻地再次逼问：“你拿去给谁看过了？快点说。”
说什么，她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根本发不出声音，胡媛心底悲凉得如冰窖，把对莫国利的最后一分情义抹去，努力地弯起眼睛，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莫国利被她的笑容刺到，手又多用了一分力，直至胡媛瞳孔开始涣散，他忽然回过神来，把手拿开。
整个莫家充斥着一声一声似是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咳了许久，胡媛嗓子沙哑地道：“对，是我拿的，一个黑色小小的本子，记着一笔笔见不得人勾当的本子。”
“你藏在哪里了，快点拿出来。”莫国利表情狰狞得如恶鬼。
本子在她拿出门没多久就被小偷偷走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本子好偷，还是那个小偷笨，只偷走了这一本她准备拿回家给她哥看的本子，想让她哥帮她出出主意。
她不敢报警，也不敢宣扬出去。
当时她的第一个想法是替莫国利担心，害怕小偷知道记事本的主人是他，把他送进监狱去。
以至于那两天活得心惊胆颤，晚上都没睡上一个安心觉。还因此心虚得莫国利警告她别再去找冷雪麻烦，也别对别人说什么肖瑞是他儿子等乌七八糟的话，她都没吭声，沉默地答应了。
她担忧男人，却换回这么一个差点被掐断脖子的结果，胡媛忍着喉咙的剧痛，咧开嘴状若疯狂地大笑，一边笑，一边道：“本子在我哥那里，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我出了事，我哥一定会送你去地狱和我作伴的。”
胡家当了几代商人，在大环境变了后，又果断地把产业全部变卖出去，安分地当起了工人，商人就没有不奸猾的，胡媛的大哥不是一个能轻易忽悠得了的人。
莫国利最害怕的事发生了，他立马改变了嘴脸，给胡媛端了一杯水，低声下气地道歉：“阿媛，对不起，你先喝水润润喉咙，我刚才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太惊慌，引发了癔症，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原谅我。”
胡媛挥开他假好心的水，微微抬起下巴看这个同床共枕了20多年的丈夫，多么虚伪又恶毒的一个人，她为什么现在才认清他的面目呢？
她花了10年逃出了吃女人的魔窟，不想最后又裁在一个以为是温暖的避风港，其实同样是魔鬼的人身上，这大半的人生，多么讽刺。
胡媛自嘲地笑着，她不能再让魔鬼葬送了她接下来的人生，她生了一个女儿，不幸地把她养得太柔弱，又不幸地让她嫁了一户不是多么良善的人家，需要她这个娘作为依靠，她必须成为她的依靠。
她压下心思，说：“莫国利，我们离婚吧，只要你把我手头上的钱票和房子全留给我，离婚后，我就把你的笔记本完好地归还给你，我只是把笔记本寄放在我哥那里，没有让他看。”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离婚后，你正好去娶你喜欢的冷雪，我对天发誓，说到做到，否则，天打雷劈。”
如果对天发誓有用的话，如果有老天爷存在的话，这世间还会有这么多肆无忌惮为恶的坏人吗？胡媛根本不信发誓这一套，她能发誓，就敢反悔，等莫国利和她离了婚，她立马送他进监狱去。
笔记本是不见了，但她正好记性不错，记得里头好些内容，凭那些内容，一定能送莫国利吃十多年的牢饭。
莫国利半信半疑，面上装出深情的样子，“我不喜欢冷雪，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阿媛，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你还看不出我的心意吗？”
胡媛恶心得想吐，强忍住平静道：“喜欢我的话，为什么我没有收到三套房子的房产证，没有收到那些名贵的药材和营养品？国利，都到这时候了，你何必还要说谎？挺没意思的。”
莫国利语塞，想了一会，也想不出搪塞的好理由，他放弃般道：“你先把笔记本还回来，我们再讨论离婚的事。”
“然后我再让你像刚刚那样掐脖子掐死吗？”胡媛讥讽道。
“我都说了我刚刚不是有意的，大不了我让你掐回来。”莫国利讨好地把自己的脖子伸了过去。
“我不想掐，也没力气掐，你要有心悔过，不如给自己心脏来一刀。”她再信男人一句鬼话，就罚她胡媛下辈子也过不上好日子。
“你……”莫国利看她油盐不进，脸上表情又逐渐狰狞，好不容易把戾气压下去，他语重心长道：“我们是一体的，我出了事，你和女儿也不能幸免，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我们的女儿想想，她才刚嫁人不久，你让她婆家以后怎么看她？我们先把笔记本拿回来，好不好？”
“先离婚。”胡媛掐着手心，提醒自己不要被他绕进去，她好她女儿才好。
莫国利眯起眼睛思考胡媛的话的可信性，他刚才翻了房间里胡媛藏东西的地，没有笔记本，笔记本很大可能不在这个家。胡媛藏东西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地方，他早摸透了。如果真在她大哥那里，她大哥应该确实没看过笔记本，如果看过了，肯定早就上门和他谈条件了。
思考了一会，他决定先稳住胡媛，说：“好，明天我们就去离婚。”
小雪聪明，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的，莫国利借口工厂有事，戴上帽子和手套，匆匆地离开了家，往冷雪家走去。事情紧急，他压根顾不上理会晚上去一个只和儿子住一起的寡妇家，会不会引人说闲话了。
工厂有事？胡媛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怕是去找狐狸精拿主意了吧。她收拾了一下自己，也紧随他后面出门了。她得事先和她大哥通通气，千万别露馅了。
正是做饭吃饭的点，除了少数人家，大多数门户都传出或浓或淡的烟火味。军区大院里，俞家也在做晚饭，做饭的人是杨巧珍。
今晚要捣毁雀组的大本营，大行动中的大行动，俞副司令担任总指挥，加班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俞洲礼也有任务，没回，倒是俞洲信回来了。
自和杨巧珍的关系缓和后，他时不时就回家住一晚。
“杨姨，王嫂呢？怎么是你做饭？”俞洲信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不好意思心安理得地看杨巧珍一个人忙，于是，跑到了厨房帮忙。
杨巧珍不客气地指使他把白萝卜切丝，说：“她昨天下班前和我告了假，说她男人这两天闹胃病闹得挺严重，她要照顾他，来不了帮忙。”
担忧地叹了口气：“昨天王嫂就挺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是病得挺严重，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好转。”昨晚做饭时，王嫂还不小心摔坏了一个碟，她安慰了两句，让她早早地回家了。
俞洲信在家里的时间不太多，对王嫂不是非常熟悉，不知道她男人有胃病，就没有接话。不过，这年头缺衣少食，大多数人都有胃病，没什么奇怪的。
他没有少食，但因为经常出任务，很多时候不能按时吃饭，也有点胃病，时不时就发作一下，说实在的，恰好赶在高训练量时，不是一般的辛苦。亏得林宝芝送的养生液管用得要死，他近来胃病没再犯过。
这养生液，因为林宝芝送了好几个人，也已经进入了军方高层的眼里，许多人眼巴巴想求一瓶，奈何和林宝芝没有交情。想让林宝芝把药方献上去吧，又介于她刚献上了复元剂和解毒剂不久，开不了口。
总不能一下子把林宝芝的独门秘方都要过去吧，军方还要点脸，暂时做不出这事，但俞洲信觉得，要过来是迟早的事。
俞洲平这个对象处得真tm值得，每每想到自己占的大便宜，俞洲信都忍不住感慨。大不了，等俞·好弟弟·洲平结婚时，他把大红包再加倍包一下。
杨巧珍很快又换了个话题，一个她开心，俞洲信却不大开心的话题，“你大哥处了对象，说过几天他休息时带回家吃个饭，你呢，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他就打算跟郝医生定下了？”大哥闷不吭声自己找了个对象，好弟弟也闷不吭声……不……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找了个对象，三兄弟就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形单影只的，俞洲信微妙地感觉到了心酸，试图转移话题。
“郝医生这么好，洲礼为什么不定下？”杨巧珍奇怪地反问，俞洲礼和郝梅也就是当初俞洲礼出院时给他递情书的女医生确定关系没几天，就知会了杨巧珍。
她和俞副司令那个高兴，一整晚嘴都合不拢。隔天，俞副司令就说身子骨不松快，带着她跑了一趟军区医院，做了个简单的身体检查。想借此机会见见真人，探探性情，当然，是避着俞洲礼去的。
出了陈可菲的事，俞副司令对陌生适龄的女性都持着一份怀疑态度，生怕一个不慎，大儿子又中招了。
他们运气不错，真遇到了郝梅。郝梅正在给一个扭伤脚踝的军属大妈看病，那大妈性子不太好，可能是疼得受不了，对给她看病的大夫骂骂咧咧的，说话难听。郝梅没生气，但也没惯着大妈，板着脸说了几句吓唬她的话，让大妈乖乖地闭了嘴。
大妈卫生习惯不好，脱下鞋子，那股味道不比厕所的味道好闻多少。郝梅面上表情有点冷淡，但是看不出丝毫的嫌弃，很耐心地帮大妈检查，治疗。
她和俞副司令在诊室门口看了挺长时间，悄悄地离开了。
俞副司令说，做俞家的儿媳妇，性子不能太软，不能太娇气，还要有职业道德，有基本的良善之心，郝梅这样的正好。
家世背景也调查了几次，没发现问题。郝梅正经的军医学院毕业，一毕业就进了军区医院工作，六七年了，没有换过工作。能力没得说，年纪轻轻主导过好几个大型外科手术，一路升上了副主任。
父亲是个有点名望的心外科医生，母亲是护士。郝梅没有兄弟，但有个妹妹，妹妹也是医生，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医生。
妹妹早嫁人了，而郝梅相貌不算差，家世又好，工作也好，之所以28岁没成家，纯粹是没遇上喜欢的人，于是，一心一意搞工作，是科室内有名的工作狂，这才能升职得这么快。
热爱工作多好啊，俞副司令一点没意见，像杨巧珍，以前就也成天专注工作，在家休息都要写稿子，但他们不也和谐地生活了许多年吗？还养大了三个好大儿。
至于人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俞洲礼，他们问了俞洲礼，俞洲礼没直说，只简单提了他几年前无意中救过郝梅一回。
哦，俞副司令和杨巧珍秒懂，不外乎一点英雄情节，俞洲礼身份又是军人，更是加重了这种情节。
杨巧珍不太相信缘分，她以前以为自己和某个人有缘分，最后却惨淡收场，但俞洲礼和郝梅这事，又让她有点相信了。
“郝医生的性子有点冷，我以为大哥会更喜欢开朗的姑娘。”俞洲信也是见过郝梅的，看着就是个话不多内敛的人，和林宝芝性子有点像但又不太像。
林宝芝的冷是因为她不想多管闲事，对人情世故偶尔能感觉到一股天性的冷漠。但她又很直接，不屑于把话藏着掖着。所以，她其实很容易讨人喜欢，让别人和她交心。
郝梅大概是外冷内热，一些事一些话她可以藏心底很久，所以，尽管是几年前就认识了他大哥，但生生蹉跎了好几年，她才踏出了第一步，真正和他大哥接触。这样内敛的人，相处起来，俞洲信觉得可能不会太轻松。至少，他更喜欢林宝芝那样直接的。
杨巧珍利落地把锅里的腊肉炒芹菜装碟，说来这还是林宝芝以前送的腊肉，俞家大家都喜欢吃腊肉，杨巧珍吃得老珍惜了，几天才吃一次，每次都只切一小块。
用温水刷了一下锅，她下了点油，让俞洲信把切好的萝卜丝倒进来，准备做一道鸡蛋萝卜丝汤，笑道：“你没处过对象，你不懂。”
女人再冷，遇到喜欢的男人就冷不起来了，俞洲礼喜欢的应该也不是开朗的姑娘，而是心思纯粹又坚韧的姑娘，她也是看着俞洲礼长大的，对他的心思不至于一点不懂。
俞洲信觉得杨巧珍的话扎心了，嘴角微微抽搐着，驱散着他身上那一层薄薄的阴郁气质，看着人明朗了许多。他是没处过对象，但怎么能就说他因为这个不懂呢？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忽然有了一种紧迫感，今年找到个对象的紧迫感，别下次遇到类似的对话，别人又回了他一句“你没处过对象，你不懂”，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有点大。
说了这么多，杨巧珍忽然回过神，“你别故意把话题岔开，你同杨姨说说，你有没有遇见合眼缘的姑娘？要是对方也没结婚，我就去给你探探底。”
大半天了，你老就不能让这话题静静地岔开吗？俞洲信无语了一下，光棍道：“没有，一个都没有。”
俞洲平且不知他二哥被他亲娘搞得无语又心塞，他看着硬是挤开众人，挤到他旁边，激动不已同他打招呼的谢婉柔，敷衍地点了点头。
谢婉柔似是感觉不到他的敷衍，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故意挽起鬓角的头发，露出小巧的耳垂和一点雪白的颈侧肌肤，柔媚地说：“陆同志，你什么时候回城的？怎么不联系我呢？”
“回来没两天。”俞洲平不耐烦应付她，冷漠地道：“我和你不熟，不觉得有联系的必要。”
谢婉柔错愕了一下，委屈地道：“我们上次分开时不是都处得好好的吗？也说好要保持联系的，你怎么突然变性了？你知道吗？你留的电话是错的，我打了几次，接电话的人都说那街道附近没你这个人。”
俞洲平看她不会看脸色，突然大声道：“谢同志，我是有对象的人，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请你别纠缠我。”
话一出口，周围的乘客都看了过来，谢婉柔的脸一下子涨红，眼泪在眼里打转，“陆同志，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只是好久不见想跟你打声招呼。”
“哦，那现在招呼已经打过了，我和谢同志只有一面之缘，一点都不熟，麻烦谢同志别再同我说话，我对象不喜欢我和别的女人说无关的话。”俞洲平一脸严肃地道。
谢婉柔嫉妒得要死，印象中俞洲平那个对象穿着打扮土得掉渣，模样也远远不如她，可俞洲平居然喜欢她喜欢到能忍受她无理的要求，她做出要替俞洲平抱打不平的样子，“林同志太霸道太蛮横了，哪有女人这么要求男人的，这让男人在外头怎么工作？”
“我喜欢我对象对我霸道，请谢同志不要说她的坏话，也别同我说话。”俞洲平转过身，不想再面对她。
谢婉柔还想说点什么，一个大婶哂笑着插嘴道：“我说女同志，人男同志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要是要点脸，就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对，你还说自己不是想纠缠他，不想纠缠，你会说这么多？不就是仗着自己有点美色吗？也不害臊。”另一个婶子接话，当她们眼瞎，分不清什么是打招呼，什么是勾搭吗？
一副狐媚子的模样，也就男人们色心重，鉴定不出来。
不过，这婶子看了眼俞洲平，长得这么周正，唇红齿白的，比狐媚子的样子要更上一层楼，难怪被狐媚子缠上。也不知他对象好看到什么程度，让他连多看狐媚子一眼都不屑。
一个大哥也跟着调笑道：“妹子，我愿意被你纠缠，你要不纠缠我吧，我保证句句有回应，同你纠缠到下车。”
谢婉柔在眼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她低着头擦着眼泪，不敢再说话。俞洲平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哪里做错了？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经过年前去学校给陆东盛送吃一事，她的名声一落千丈，虽然不至于人人喊打，但今年开学时，已经没多少男人愿意围着她，讨好她了。她想借着虞娇娇的后妈是间谍一事洗白自己，一开始有点成效，但很快失败了。
因为陆东盛不放过她，不断地跟别的同学解释说一码归一码，她谢婉柔骗虞娇娇的钱和感情是千真万确的事，总不能因为虞娇娇的亲人是坏人，这事就一笔勾销了。如果这样，这个社会人人干坏事都可以正当化了。
不仅如此，陆东盛还理直气壮地帮虞娇娇讨债，她根本还不起那笔钱，于是，她的名声不仅洗白不了，还更糟糕了。
谢婉柔恨死陆东盛了，有了这污点，她想嫁进高门，难之又难。她父母是势利之人，送她上学，就是希望给她镀一层金，让她更好嫁人。出了这事，对她就远不如以往好说话了，零花钱基本上都不给了，她的日子艰难起来。
因此，再次遇见俞洲平，她高兴得要疯，这是她目前最好的嫁人人选，所以，她巴巴地凑上去，不料却被俞洲平嫌弃如此。
谢婉柔又怒又不甘心，一定还有办法的，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车子正好颠簸了一下，她计上心来。调整了一下站位，还偷偷解开了棉衣的两粒扣子，然后在下一个大颠簸时，整个人往俞洲平身上倒去，并偷偷伸出手，想抱紧俞洲平。
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胸部饱满，俞洲平感受到她的柔软后，说不定就动心了。就是不动心，她也能以清白有损为由，赖上俞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