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家伙。
李乃耐从沉思中重新清醒，伸手取出放在身前茶几上早已冷却的祁门红茶，细细地抿了一口后才勉强缓缓过神来。
就在刚刚听见了项顶天的所言所语之后，即便是身在高台最顶点贵宾室内的李乃耐也着实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无法立即给予精准的判断，所以才不得不伸手依靠面前的红茶来勉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知觉，这个能够对人感官产生作用的名词，便是那名叫做项顶天的厨师所给出的答案了。
如果是用正常的食材和正常的烹饪方式的话，是绝对无法制作出这样的菜品出来的，但对方偏偏就是在食材上稍微进行了处理，就轻而易举地创新出了这种美味领域存在的可能！
这便是来自黑暗料理界的暗杀么？
李乃耐苦笑着想到。
从古至今，华夏料理界的厨师都对类似斑褶菇的这种剧毒无比的食材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主动尝试将这些剧毒的东西拿来进行烹饪美食呢？
也许曾有些酿酒界和药学界的先辈们曾经尝试过用毒虫来进行酿酒和制作药引，但这些却都是在将毒物的毒素完全排除之后所得到的的结果，却极少有人尝试使毒素在仍然保留的状态下进行人体服用。
想到了这里，李乃耐已经对台下那位看似始终气定神闲的白天南先生不抱有过多的期待了。
无论台下仍在烹制着料理的男人如何努力，都绝对无法想象到，他的对手此时已经抵达寻常厨师所无法突破，也由于受制美食协会规定而无法突破的境界里去了。
即便白天南端上来的美食如何诱人可口，也都只能够在美食‘五感’的领域内别具一格，而无法对‘五感’外的存在造成哪怕一丝丝的伤害。
胜负已分。
李乃耐默默地关掉了显示屏上关于白天南做菜的那一分屏，而是将整块全幕显示屏的内容都转播到了给项顶天特写的那一镜头上。
镜头前，项顶天仍然在滔滔不绝地描述他的创作思路，仿佛自己真的就已经化身成为了战胜者一般。
“不仅仅是斑褶菇汁，我事先在鸡肉内喂足了辅料，也使得炖煮过后的鸡汤汤汁会变得格外的浓郁。”
项顶天又说。
“果然，还是南海鸡饭的烹饪思路啊。”
料理台前坐着的女孩又吹了吹手边骨瓷瓷勺内的汤汁，幽幽地说道。
叶楚茨明明也已经尝过一口项顶天所做的那道‘幻想中的白菜梆子’了，但似乎要比评委席上的评委们更早清醒过来。
女孩品尝过后，也的确从汤品中感受到了项顶天所描述的那种完全超脱的美食领域出来。
但就在清醒过后的瞬间，女孩还是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什么含义的话出来。
而就在女孩说话的时候，细心人又发现女孩的左侧肩膀上居然还靠着一个仍然在摆出如痴如醉表情的男人！
“喂，梁荃，你再不醒过来，我可就要打脸了啊！”
女孩将汤勺放下，空出右手来说着就要拍醒仍然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这个叫做梁荃的家伙。
但女孩说归说，到底还是将手轻轻地放了下来，没有付诸行动。
非要依靠着自己就多依一会儿呗。
看着肩头这名仍然陷入昏睡中的人，叶楚茨也不忍心打扰到他的好梦。
只不过，叶楚茨刚刚其实是迫切地想告诉梁荃，他刚刚所说的那些关于美食平衡的推断到底还是全落空了。
项顶天所做出这道‘幻想中的白菜梆子’，根本就未按照美食平衡的原理来进行烹饪，而单纯将白菜叶当成了含有斑褶菇毒素的汤汁的载体罢了。
只不过单纯喝汤未免枯燥，所以项顶天才勉强用了白菜叶来当作主菜，使得评委们在咀嚼白菜叶的时候，既能够得到口感上的满足，也能够更深层次地进入到自己所营造的那个致幻领域中去。
“不过既然是一道能够影响到人‘知觉’的美食，那么即便是白叔，也没办法阻拦下这道美食吧？”
叶楚茨不经意地又朝着白天南所处的料理台望了几眼，自言自语道说。
项顶天的这道菜，虽说并未按照先前叶楚茨和梁荃讨论的那样，按照突出美食风味的方式来使得菜品最终抵达‘至味’境界，但利用人类的知觉来进行味道合城，也算是一种另辟蹊径的‘至味’境界的体现方式了。
而关于这种方式，叶楚茨心想如果白天南白叔未能事先预料到的话，那么肯定会对双方的最终评分造成影响的。
毕竟尝过了这种能够令人全身心投入到美食享乐的菜品过后，再次品尝其他再色的菜品，也都显得乏善可陈了。
不过场内的骚乱似乎并未影响到白天南的烹饪过程，亦或者说，这个男人从最开始，就未曾理会过这些局外人的评头论足。
项顶天是谁，白天南远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究竟会做些什么出来，而自己又要用什么方法进行应对，白天南都一清二楚，又何须表露出意外之情呢？
但就在项顶天的菜品上台过后，白天南能够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已经不算多了。
如果两名厨师烹饪的时间间距过大，也会被认为是对菜品的掌控力缺乏信心而导致最终评分降低的。
因此白天南也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开始追赶仅仅属于自己的进度条起来。
他先是熄灭了三个小炖锅下的炉火，让炖锅逐渐冷却，随后又利用手头上的汤勺将不同炖锅内的汤汁进行均匀搅拌，似乎是想要将酒曲的成分完全溶解在内。
酒曲，说白了就是含有菌丝的大米团块罢了。
酒曲必须在温热的环境中进行分解，而在滚热的炖锅内一般是无法产生相应的效果的。
但白天南也在其中夹杂了某些秘密的处理手段，使得即使是在滚热的炖锅内，酒曲的功效也能发挥到了极致。
而这些小炖锅内的所有掺杂有酒曲的汤料，才是白天南能够扭转局势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