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无比愧疚，一双手握得死紧，树叶缓缓飘落，他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声轻叹。
傅清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马车，如凛凛冬日里的寒松一般站在了他的对面。
沈恪看着他被白绫蒙住的双眼，倏地红了眼眶，眼前一袭红衣的身影仿佛缓缓与多年前一身青衣，眉目含笑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他嘴唇微微颤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傅清池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能把门派利益置于个人情感之前，你已经具备一宗之主该有的品质了，这些年你做的真的很好。只是现在江湖风波渐起，我的确不适合回去。”
沈恪感受着肩膀上宽厚手掌的温度，极力压下眼底的热意，声音有几分哽咽：“待事情平定，我定为大师兄接风洗尘！”
傅清池勾唇笑道：“好，多谢。”
沈恪凝视着他的面容，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在心里，随即深深一礼，道：“大师兄，我们在清风剑派等着你回来。”
“好。”
看着众人的身影远去，纪清玖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来，试探着问道：“他们这就……走了？”
傅清池转头望着他的方向，微微挑眉：“不然？怎么，你还想请他们留下来用顿饭不成？”
“不不不，那还是不必了。”傅清池眼睛看不见，做饭的活计必定会落在他的头上，好不容易刚从马夫的位置上解放出来，纪大少爷怎么可能再自讨苦吃。
忍了半路了，纪清玖终于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那个……我听薛前辈说你身体这么虚弱是因为中了毒，那你的眼睛……薛前辈有办法吗？”
傅清池也不瞒他：“如果能找到解药就有办法。”
“那解药在谁手上？”纪清玖听到还有希望，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傅清池被他的死脑筋弄得有些好笑，“你觉得我要是知道，还能中毒这么多年？”
“也是哦。”纪清玖挠了挠头，也发现了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点蠢，“不过你就没有什么怀疑的目标吗？咱们挨个查过去，总能查到什么吧？”
傅清池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飘落的一片枯叶，捏碎在了指尖，“有，但你确定要继续跟着我？”
纪清玖扬起了头，带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骄傲：“我跟定你了，别想把我甩开！”
他会做出这个选择其实也并不意外，傅清池本就是他崇拜了许多年的人，再加上他们结伴而行这么久，他早就把他当作了自己真正的朋友，如今朋友遇到了难事，他怎么可能退缩。
“你就直接说吧，咱们接下来去哪？”
傅清池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沾了碎叶的手，说道：“那就去见见咱们的老朋友吧。”
临渊盟。
“林郎……”舒冉软弱无骨地靠在男人身上，纤长的指尖缓缓划过男人的侧脸，不满地抱怨着：“我真是快要烦死了，那个该死的傅清池，死也不死的干净一点，以前老头子就看不上我，现在更是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了。”
舒冉越说越恼火，咬牙切齿地说道：“若是让我抓到他，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需要帮忙吗？”
窗棂外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舒冉猝然转过头，警惕道：“谁？！”
傅清池伸手轻轻推开窗户，微微歪着头问得无比真诚，纪清玖在一旁抱着佩剑，见她看过来，还笑眯眯地向她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毕竟您年纪也挺大了，到时候若是闪到了腰可就罪过了。”
“傅清池！”舒冉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恨声喊道。
傅清池摸了摸耳朵，轻飘飘地说道：“舒婆婆，您还是小声一点，毕竟您也不想被人知道你把林盟主的儿子抓过来当傀儡养吧。”
舒冉脸色微变，显然是被抓到了痛处，于是尽管万般不愿，却还是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来这做什么？”
傅清池温文尔雅得像个认真求学的书生：“当然是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了。”
“你该不会以为凭这一点就能威胁我吧？”舒冉微微眯起了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那自然是不会了，舒婆婆在临渊盟几乎要只手遮天，除了临渊盟盟主以外无人可使，怎么会被这点小秘密威胁到呢？”
“哼。”舒冉哼笑一声，道：“既然知道，你们居然还敢来，就不怕被我一网打尽？”
傅清池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傅某虽然不及当年，不过区区一个临渊盟……傅某想要安然无恙地出去也并不算什么难事。”
舒冉一双美目紧紧盯了他一会，斟酌再三，还是选择让了一步，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临渊盟的盟主，跟那位，有没有关系。”
明明隔着一条白绫，舒冉却有一种仿佛被一头狼凝视着的感觉。
她压下心头一瞬间的惊惧，强作镇定地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好。”傅清池挑了挑眉，“第二个问题，你从镇江镖局抢走的绛玉兰给了谁？”
“哈哈哈哈。”舒冉蓦地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一样，笑够了，她才勾着唇说道：“当然是给了……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
纪清玖对她这两次不明不白的回答弄得有些窝火，不满地嚷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东西，说了跟没说一样，谁听得懂啊？”
舒冉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蠢货当然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人听得懂就行了。”
纪清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傅清池，竟然看到傅清池真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满头疑惑，“哎，你不会真的听懂她在说什么了吧？”
傅清池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应也十分平静，他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蒋玉烨的刀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