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想要知道是谁，而后杀了他？可你杀了这一个，也还会出现下一个。你都杀了吗？”苍梧道主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那一身的仙风道骨，隐约间竟夹杂了些别的东西。
“我大可以带着皎皎离开京都。”他们一起离开就是。
“那如果我说，真龙天子就是你呢？”苍梧道主嘴角的笑容更甚。
“我？怎么可能？”他已交出兵权，朝堂之上现还算稳固。难道……叙王残废一事，将要曝光了？可就算曝光了，也轮不到苏舜钦做皇帝啊。
“如果就是你，你打算怎么办？”苍梧道主问道。
苏舜钦一愣，而后缓缓道：“我便带着皎皎离开京都。”
“离开？你们离开了一时，能离开一世？你一日不死，便一日都是真龙天子。命格如此，避无可避。”苍梧道主沉默半刻，而后又道：“你就是那真龙之气的来源，你天天同你娘子在一起，就不怕这真龙之气伤到她吗？”
“命格如此，避无可避？”苏舜钦轻笑。“我虽只活了二十五年，但已见过许多人避开了他们的命格。”
即漠由仙入妖，江原由仙入魔。就连元皎皎的半妖命格都被压制了十年。
真是可笑，这命格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大可以试试。”或许是见过的特例太多了，让苏舜钦产生了自己也可以成为特例的错觉。
苍梧道主并不会与他争辩。时间久了，他就知道了。个人命数皆犹浩瀚星辰，一举一动都得按照轨迹去走。
“苍梧道主也不过如此。”苏舜钦起身，口中放着狠话掩盖心中的慌乱。“我与你交谈甚久，却还是找不到医我娘子的办法。”
“毁天灭地，让这世间再无君主降临，便可医。或者，你离开她，再将她送出京都。”这个离开，也可以换一种方式呈现，比如‘死’。
只是现在苏舜钦已算是半个千机盘，轻易死不了。比起死别，他们之间，还是生离更加容易。
苏舜钦依旧握着石子，只是力道之大，竟将石子活活嵌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他已非血肉之躯，虽有痛感，却不需再担心自己会因为受伤流血而亡了。
毁天灭地？生离死别？哪一样，他都是不想要的。
苏舜钦不声响，直接回了将军府。
“将军，你去哪儿了啊？”丽姨一直站在府门前等苏舜钦。刚刚她去找了御医，可御医也无甚办法，她拿不定主意，只好在这边等将军回来了。
“去找了一位……故交。”苏舜钦回道。“御医可找回来了？有说些什么？”
“说来也奇怪，将军你一走，夫人就好了很多。御医来的时候，夫人已经睡着了。把脉之后，御医们都说没什么异常。真是稀奇，难不成刚刚是将军府进了什么邪祟专克夫人不成？”丽姨说话无心。
苏舜钦却都听进了耳朵里。
“呸呸，是老奴瞎说了。将军府浩然正气，哪来的什么邪祟。”丽姨见苏舜钦神情奇怪，直觉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便赶紧改了口。
“帮我收拾一间厢房出来，这些天我都睡那里。”苏舜钦道。
“这……”丽姨面上突露出不满。
“怎么了？”苏舜钦察觉到了丽姨的情绪。
“将军，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但是，结发妻子一生病，您就躲到一旁，是不是不太好啊？”丽姨说道。
“我在丽姨心里已经是这样的人了吗？”苏舜钦反问。
“那将军你为何要搬出主卧去？”丽姨想了想，自家将军一直都十分疼爱夫人，这都是有目共睹的，此番行为应不是想要躲避。
“我就是那个专克皎皎的邪祟。”苏舜钦淡淡一语，而后抬足进门，不再看身后种种。
丽姨听了苏舜钦的话，蓦然一愣，傻傻在门口站了许久。
这将军怎的如此贬低自己啊……
元皎皎夜半醒来，不见身旁人踪影，便起身下床，披上外衫，走出了房门。一出房门便撞见了丽姨。
“这更深露重的，夫人你可仔细些。”丽姨对元皎皎说道。
“现在几时了？”元皎皎睡着时还是白天，现已天黑了。
“亥时了。”丽姨说道。
“亥时了？那惊楼哪儿去了？他还没回来？”元皎皎突的有些担心。
“回来了，回来了。”丽姨赶忙回答。“现在正于厢房休息呢。”
“厢房？他去厢房休息作甚？”元皎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将军回来时，夫人您已经歇下了，将军怕打扰到您，就去厢房歇了。还派我在门前守着夫人你。”丽姨回道。
“怕打扰到我？”这真是一个蹩脚的理由。他们成亲快三年了，元皎皎睡得早，苏舜钦可是经常打扰她呢。“他睡在哪间厢房？我去找他。”
“这……”丽姨微微犹疑，最后还是‘招供’了。“将军在西厢房，我带您去。”
“走。”元皎皎眼神忽的凌厉。这苏舜钦，大抵又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元皎皎到西厢房的时候，里头的灯还亮着。
“这都大半夜了，怎么还不睡觉？”元皎皎直接推开门，质问苏舜钦。
苏舜钦坐在书桌前，正拿着兵书细读。“皎皎？你醒了？我睡不着，就起来看看兵书。”
他睡不着，因为心思重，因为身旁没有躺着他心爱的人。
“你今日怎么睡到西厢房了？”元皎皎当然不信丽姨的那套说辞。
“怕吵到你。在西厢房，我不还可以点着蜡烛看书么。”苏舜钦垂下头，继续看书，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
“如果我信这套说辞的话，你觉得我还会找到这里来吗？”元皎皎知道，苏舜钦定是早就跟丽姨串通一气，对好供词了。
苏舜钦低着头，不说话。他果然瞒不住她。
“你我成亲许久，还是不愿意事事都与我分担吗？”元皎皎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少了些凌厉，多了些温柔。
“丽姨，你先出去吧。”苏舜钦闻言抬头，让丽姨退去，而后缓缓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