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鱼什么的煮熟晒干了就可以砸成粉末，混着其他东西，猫基本不会饿着。”
潘孤雁说着，心里也把那个场景回忆了一遍。
自带夜视功能的叶文捕捉到她脸上的浅笑，也想起雪村时当猫的日子，那时的确被又亲又抱又摸，她心情有点儿微妙：“你很喜欢猫？”
“狗也喜欢。”
夜色会降低人的防备心理，潘孤雁又说：“我说句清师姐你或许不赞同的话，我认为大多动植物都比多数人类可亲。虽然我知道这个世上也有好人。我这话只算作自己的观点。”
叶文一愣，笑道：“这也没错。人类是高智慧生物，但智慧是双刃剑，让他们也有了更多作恶的理由与方式。比单纯为了生存捕猎的动物复杂得多，会因为单纯的嫉妒，不甘等情绪上头做坏事。”
潘孤雁抬头看她眼里流动的斑驳灯影，美得让人入迷，让她情不自禁开口道：“大咪后来失踪了……我明明听见了惨叫，我知道它肯定是去邻居家偷吃所以被抓住打死了，我没敢去找它的尸体，它一定在怪我不能养好它，也不能庇护它。”
“我很后悔为什么不能抓更多的鱼。娘说，人家的亲戚是大官，而我们无权无势，无所依靠，追究不得得罪不得……”
光是听着就知道，那样的生活是如何如履薄冰。
叶文抬手，缓缓抱住了她。
潘孤雁不想哭的，被拥入这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才酸了鼻子，她瓮声瓮气地：“我知道的……要坚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她回抱住叶文，勉强抬着脑袋也只能把下巴抵在叶文的锁骨上，说话的震动感就在叶文的锁骨上蔓延。
叶文歪头和她脸贴脸，像怜惜一只小猫，轻轻的蹭了蹭。也得亏是易容硅胶质量好，不然肯定能把假脸皮蹭掉。
她轻声问：“所以你就是这么一路忍让过来的吗？”
“嗯……”她哭道，“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也拿不出生气报复的勇气了……”
“孤雁，”叶文温柔地开口，“你要记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苦’不是饱受欺辱的苦，让自己受够苦难。而是经得起泥泞锤炼，也不会烂掉，也不被腐灼的坚守，所要受的苦；是依然奋力挣扎敢奔向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努力上进所要受的苦。”
河风让她们衣裙齐舞，头发相互纠缠。叶文的话就和风声一起传入耳朵，重重地敲在心上。
“不要忍让，要选择隐忍。是因为以后要有更好的未来，不想因为当下这件事造成恶果，才不选择反抗，而不是不行不能不敢。”
“不要总是想着‘我无能为力，我无可奈何，我天生倒霉该受欺负，我哪里哪里做得还不够’，这是一种受害者心态，它会腐蚀你，吞吃你的勇气，蚕尽你反抗的信念。”
少女的哭顿住了。
所以良好的教育多么重要。叶文叹了口气，继续说：“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上天注定，敢拼敢搏，敢于上进的，注定杀出重围！如果被留在原地，就永陷泥泞。早晚会会被同化，会迷失自己。”
“这件事，你不能只自哀自怨抓不抓得到鱼。实际上那并不重要，因为过去的事就像跑丢的时间，追不回也改不了。你要想你有一天要成为可以庇护住自家猫，让自家猫有饱饭吃的人。这个世界上，真正掌握权利的，只有强者。”
就像她。天道在她这里只有被敲诈的份，并不是因为她的话术多高明，她有多对，而是因为她是强者，掌握着权力可以不任由摆布。
“人性是丑恶的，不是你处处都尽善尽美了，就不会有人找茬，就不会有人去伤害你。找茬和伤害都不需要理由，与你本身的品性行为没有丝毫关系。他们唯一会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敢伤害你。他们知道你不能回击，不会报复，知道你没有能力，所以他们才肆无忌惮。”
少女已经有些颤抖，她的手抓紧了叶文的衣服，咬紧了唇。
人呐，降生这个世界就要学会正确的面对，都要面对这险恶复杂的世界，学会其中的生存之道才能真正发光发热。
但叶文还是心软地没有再说，而是抱紧了她。
“没关系……我在的。不会再有那种事了。”
几个时辰前，洛州槐仙镇。
“这就是你家？”秋霜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的小破庙，“你确定这种地方能找出来两张床？”
这庙有多小呢，比他们义宗的公共茅厕还小。门还烂了半个脑袋大的洞，满是灰味儿。
叶霄挠头嘿嘿一笑，开了锁径直朝里头走了进去。
秋霜叹着气走进去，发现还真是个破庙。脚踩在松动的木头地板上都嘎吱响，周围的家具不可以说五脏齐全，只能说缺了四脏，甚至没个窗户，比大光明寺的客房还不如。
叶霄熟练地掀开供台的红布，从里面拉出两卷草席：“这个。反正这七月的天老热了，咱俩冻不着。主要我爹生前赌钱，后来债还没能还上就渡劫失败死了。”
“还是来要债的人看我可怜，把我家房子收走后，大发善心地给我爹办了葬礼呢。”
“现在有这么个地方住，我就挺知足了。”叶霄一脸傻气地去铺草席了。
“……”
莫嫌同门道友穷，莫嫌同门道友穷……秋霜心里默念着，同时打量四周。
怎么说呢这个地方很奇怪——角落，天花板都没有蜘蛛网，就像有人打扫一样。
再算一下叶霄来义宗的时间，就可以知道六月份的时候这里就没住人了，六月太阳多，也是雨季，这种主要靠木头搭建的房子怎么会没有霉味儿？
秋霜走到供台的土地公神像前，注意到这个土地公长得和别的不太一样，雕塑丑得别致，且闭着眼。这是工匠不会雕刻眼睛？
她眯起眼伸手揩了一把土地神。
嗯……有灰。虽然不厚。
她又摸供台，也是一样。
难道说是门上烂的那个大洞，让这个屋子通风才没有霉？但连虫也见不到一只，实在不可言不古怪。
秋霜说出自己的怀疑，叶霄惊讶了一声：“是耶，我都没注意到。不过这正常呀，要知道这个住处也是那群讨债的人给我的呀！钥匙他们那里可能留了一份儿，后来我走了，他们可能有人来住了，然后又走了。”
秋霜皱眉：“那你家里的东西呢？怎么就剩这些小板凳？”
叶霄一脸无辜：“啊？一直就这些啊。”
“……”秋霜深吸口气，猛点着头转过身去了，然后就看见叶霄铺开给自己的草席上长着发霉的黑点点，而且还烂了三个洞。
再看他自己的……烂了五个。
这不是怕脏怕穷的问题，主要她为什么要揣着一堆钱，品尝这种苦？
秋霜忍无可忍：“我请你住店行不行？”
“啊……可是你才请我吃了饭，会不会太破费？”
秋霜握着拳头微笑：“去还是不去？”
叶霄身体一僵，咽了口口水：“去……去！”
“但是难得回来一趟，我给土地公上株香，毕竟祂保佑我们家这么多年。”
叶霄的资质不差，这么久过去已经学会了起火术，从供台后面拿出香搞了三根点燃，双手合十夹着拜了拜，嘴里小声念：“菩萨保佑我和秋霜在一起……”
秋霜已经不耐烦的出了门，叶霄插上香才出来，嘿嘿笑着关了门。
门缝消失的瞬间，土地公睁开了血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