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一宫闱局的人见他久久不回去，着人来看呢？在大兴宫里头做事，可不能留下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不然，你不知道你怎么死！”
“哦。”汪若芸吐了吐舌头。还是不上前帮忙，眼睁睁看着吴曼曼费力地干活儿。想起来又被吴曼曼训了一回，自持今日有功，嘴硬道：“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好像你在这宫里头生活了几十年似的……”
吴曼曼一噎。
她这话倒是不假。
……
……
玄帝批完最后一本奏章，抬头看看天色，问：“什么时辰了？”
一旁的阿力躬身道：“回禀皇上，眼下是申时。”见皇上神色疲乏，他又道：“今日皇上难得空闲，这天色又尚早，不如去御花园走走，消消乏可好？”
玄帝想了想，道：“我记得上次选美后，还有几位妃嫔没侍寝过。是哪几位？”
“一共还有八位没侍寝过。分别是紫兰宫的黄美人和李才人，拾翠殿的陶才人，望春阁的付宝林和林御女，宝月宫的冯采女，还有凌雪殿的吴才人和姜宝林。”
说到凌雪殿的时候，阿力抬眼偷偷看了皇上一眼。他的眼皮跳了一下。
果然皇上还没有忘了吴才人。
自上次皇上去看望受伤的吴才人动了怒之后，数日来，皇上从未提谈过凌雪殿，对吴才人更是只字未提。
他定然是还在生她的气。
不过，这也不怪皇上。吴才人的性情也与常人太不同了些。
阿力见皇上不作声，试着说道：“听说凌雪殿的桂花开了，黄色的桂花盖满树冠，煞是好看。不如，去看一看，醒醒神？”
“桂树？”玄帝略略吃了一惊。“桂树可不是寻常树种，像凌雪殿这样的地方，如何会种桂树？”
阿力笑了笑，道：“皇上不知道这位吴才人。她自住进凌雪殿以后，别的鲜艳的花花草草她一概不种，独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株桂树种在园子里。
“听说要死不活地养了一阵子，别人都说活不了了，没想到，那树竟像成了精似的，天气一凉下来，竟然越长越精神，入秋后，竟然开了花。
“那花儿小得跟米粒儿似的，香得不旦整座凌雪殿香气扑鼻，就连旁的宫殿，若是遇上有风，都能闻得到桂花香。”
阿力又看了看皇上，见他有几分心动的样子，忙怂恿道：“不如，去吴才人那里看看？”
“好！”玄帝道。“今日，我便去看看姜宝林！那个姜宝林，看起来也是个心思干净的，进宫来几个月，我还没去看过她。”
呃，区区一个宝林，还值得为她进宫几个月没看望而愧疚不成？分明是找借口嘛！这个玄帝！明明是想去看吴才人，却拿姜宝林做挡箭牌。
“皇上真是明君！连后宫也能照拂周到，雨露均沾！有皇上这样的明君，真是娘娘们的福气！”阿力见缝插针地拍了一个响亮的马屁。
管他看姜宝林还是吴才人，总之是往凌雪殿走就好。这个地方，最是人心干净，不像别的这宫那殿，人人都怀着踩着别上往上爬的鬼胎。
只不过，那个吴曼曼也着实笨了些。
皇上有心提携她吧，她偏偏要将膝盖摔伤，害得侍不了牍。侍不了牍也便罢了，偏偏还是个不会说话的！白白地惹皇上生气……
这不，皇上不看你，看你旁边的姜宝林了！生生气死你！
“你龇牙咧嘴地在想十摸？”玄帝站起来，伸个懒腰问道。
阿力笑得脸上挤成了一朵菊花。
十摸是从前的果儿公主带进宫来的明州口音。贤帝一家人从穷乡僻壤的明州回来，个个急着脱贫，纷纷装尊贵学大方，拼命地改正自己土得掉渣的明州口音，偏偏那个果儿公主顽劣不改，不但不以在明州住过为耻，还偶尔在大众场合蹦一两个词儿出来，生生地惹人鄙夷。比如这“十摸”十摸的……
每每皇上心情愉悦的时候，他便会也像从前的果儿公主那样，嘴里蹦个“十摸”呀十摸的出来。
见皇上开心，阿力胆子也大些，笑着回答道：“奴才在想，大齐有皇上这样的明君，将来指不定如何兴旺发达呢！”
“放你娘的屁！”皇上转过来，抬起脚，对准阿力年轻的臀部就是一脚。“谁知道你又在起十摸坏主意！”
这一脚稳准狠。但阿力只是腰部略微晃了晃，便站住了。
“奴才不敢。”
“你有何不敢的？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咦，你的梅花桩练得不错嘛！我那么重一脚都踹不动你。看来，回头，我得加紧练习脚力了。”
阿力忙转了一幅哭脸，道：“方才明明是皇上疼惜奴才，脚下留了情，我才没蹿跌的。我好久没红过梅花桩了……”
玄帝哪里还听他辩解，昂首挺胸地往凌雪殿方向去了。
……
凌雪殿门口，谨立着两名宫女。
得知皇上要来赏花，姜月华早已着人准备迎接。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一则吴曼曼和姜月华都是爱干净的，庭院里从来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落叶都难得见到一片。各厢房里便更不要说了。吴曼曼虽然受了伤不方便走动，但若芸姑娘和月华时常来检查看下人们的屋子。一旦查到屋子收拾得不干净，当月的奖银便要被罚掉。
二则，姜月华原本是个无心争宠的。她打定的主意是在宫里平平静静地住一辈子，不惹祸也不争宠。
都说皇宫深似海。其实，只要你不争宠不夺利，以平常心默默自居，便能免去许多烦恼。
所以，姜月华也没有刻意打扮，不过是烧了一大桶水，做了个清水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裳。就连衣裳，也是寻常的旧衣裳。
三则，她知道吴曼曼侍牍不成反摔伤的事。她不想将皇上来看她的事弄得太过张扬，而伤了吴曼曼的心。虽然她知道吴曼曼也无心争宠。但到底吴曼曼也是凡人，若自己太过张扬，怕她未免会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树大招风的道理，姜月华懂。
原本树便不大，何必虚头巴脑地弄出大动静来。
只有郑美岚那样的女子才会那样做。
“恭迎皇上。皇上圣安。”殿门口，响起宫女们整齐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