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表情很淡然的走到学堂正中间，礼貌性的向盛老爹行了个礼，缓缓说道，“本不该这么晚了，还叨扰了各位贵人，但是毕竟是事关盛家姐儿，我也是担了个责来粗浅教教这群孩子，所以出了这档子事儿，今儿也得当拔个例子来分说分说，是大问题还是小事儿，还得由盛大人和大娘子来给个判定，具体前因后果，秋月，你来还原一下。”孔嬷嬷招呼着身边的女使，自己便侧坐品茶去了。
要说这跟着教授的参谋就不是普通人，让她江流儿现在去还原刚才那场闹剧的内容，自己说了点啥词儿，都编排不出一样的，好家伙，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姐姐绘声绘色，一字不漏全部滔滔叙来，这要不是在古代，她真怀疑大院子里装了摄像头，这丫头姐姐口袋里藏了根录音笔了。
听完一切，王大娘子绷紧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连坐着姿势都明显不那么拘谨了。刚想张嘴说话，“混蛋，一群兔崽子，丢人现眼的东西”。盛老爹一个巴掌拍到桌子上，给王大娘子和林小娘都吓到一激灵。
“孔嬷嬷，对不住，原是我家里这些惯出来的一群混子，让孔嬷嬷笑话了。”盛老爹忙起身向孔嬷嬷赔笑。“真该给你们一人一顿狠板子吃吃。”说完又狠狠瞪了我们一眼。
“真是丢人丢到宥阳老家去了，看看你们那言语，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你你，如兰，张嘴就是低贱妾室做派，还捆了发卖去了，这都是在哪听来的市井泼妇言论？。”说完这句还回头看了王大娘子一眼，王若弗知这话从何而出，自是不敢多言。“啊？林姨娘不是你长辈，墨兰不是你姐姐，是不是我也不是你亲爹了？盛家由得你做主好了？目无尊长的东西，拿皮鞭子抽死你，免得日后给别人笑话去。”
“本来就是四姐姐平日里爱装柔弱卖乖，爹爹你什么都要向着她，她表里不一，你自是看不到她跟我抢东西时的模样，只会偏心向着那房的哥姐而已，原是我的簪子坠子，她张口便能要了去，爹爹，我不服气。”盛如兰倔脾气上来了，开始跟盛老爹翻旧账，气的盛老爹手都举起来了，王大娘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拦下来。“官人，你只顾训斥我如兰，她终究是我屋里出的姐儿，跟我一般不讨喜罢了，若非不是平时窝囊气受多了，我好好的姑娘非要这般口无遮拦吗？你就是偏心，但凡站着我们立场听听，你也听到墨兰说了你不喜我，容不得她在那张狂。”王若弗护住如兰委屈说道，旁边刘妈妈一旁着急的搀扶着。
“你你你你，是想气死我吗？好好的孩子天天听你那些个上不来台面的言语，竟耳濡目染成这般。”盛老爹指着王若弗吼道。
一旁淡定喝茶的孔嬷嬷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扶了一下快气到晕厥的王大娘子，又看了一眼在旁侧擦泪的林姨娘，说道，“原是我不对，没曾想盛大人会为此动怒成这般，想来是我考虑欠佳。”
“嬷嬷，您请坐，您这番说辞都是折煞我了，本是我家这群不争气的东西污秽了嬷嬷的眼，”盛老爹转而看向几个姑娘，喝道“还不跪下，不自知的东西们。”
“天寒地冻的，别跪坏了姐儿们膝盖，秋月给垫子铺上。”孔嬷嬷招呼女使给盛家三姐妹铺上厚垫子，再行惩罚，这宫门里滚打出来的就是讲究，做事都要留余地，这大冷天的，跪那不出半个时辰，膝盖铁定该冻坏生冻疮。
“孔嬷嬷，您与母亲是至交，能给您请来我们盛家教育这几个混账东西，实属我盛家之幸，今天这般还得您亲自来训斥训斥，养不教，父之过，我也得在旁听训。”盛老爹在旁巴巴的说道。
“盛大人若看得起我，我便说上几句。”孔嬷嬷微微一笑。“我且问你们可知错了？墨兰，你是姐姐，你先说。”
教授发问，总是挑个高的先回答，“嬷嬷，墨儿知错。”江流儿赶紧老实认错，一点也不敢含糊。“如兰呢？可知错？”孔嬷嬷转身问到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如兰，“嬷嬷，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说完又哭起来。孔嬷嬷不理会，又问起跪在一边跟空气人一样的明兰，“那么你呢？”明兰不知是年纪小还是在跑神，半天没反应过来，一脸懵的看着孔嬷嬷，但是还是傻乎乎的说了句“明儿错了。”
“好，有果必有因，你们都错在哪？”孔嬷嬷问道。
眼神对上孔嬷嬷，江流儿便率先说道，“墨兰一不该目无尊长，随意议论父母之事儿，满口胡言乱语，是为不孝不敬；二不该与妹妹在庭院中互相谩骂，言语冲突，是为不让不亲；三不该父亲老师逼问才认错，是为不诚不规。”
孔嬷嬷听完江流儿说的一番话，眼神闪过一丝疑惑和些许友好，连大娘子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她，而盛老爹是有些许得意在脸上的。
“如兰呢？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孔嬷嬷继续问道
“爹爹，嬷嬷，如兰不该出言不逊，不该跟四姐姐吵架，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盛如兰又自发的哭起来，哭的江流儿都觉着自己在欺负小朋友了。
“好了，该你了，明兰姑娘。你可知你错在哪了？”听到孔嬷嬷问到明兰，盛老爹张口赔笑道，“这墨儿与如儿争执，明儿不仅并未参与，反而在旁劝解，这何错之有？”
“明儿，明儿不，不知。”明兰微微抬眼，怯懦的回道。
“四姑娘，你言语组织很有条理，好个不孝不敬不让不亲不诚不规，是个聪明孩子，聪明劲儿用对地方，以后也是个有造化的主儿，但是，若非你心中认定主君偏爱，断然也不会肆意去言说大逆不道之言语，望你日后能保持心思纯然，借优势发挥长处，而不是内里嚣张，断不可逾越了规矩。凡事当有度，过之则幺。”江流儿也只能懂事的点点头，挤出几滴伤心的眼泪，假装擦拭一下，没想到自己竟也会学了林小娘那般委屈，果然是耳濡目染了。
“五姑娘，今天很是威风，恶意挑事在先，气势汹汹就质问在后，左不过是拌嘴，你却出口谩骂，恶意相加，从始至终就不想息事宁人，虽年纪小也不可口无遮拦，今日是你错在先，理应受罚最重。”盛如兰一听要受罚，一下子抱住王大娘子的腿求救，惹得大娘子一同掉眼泪。
“六姑娘，你肯定觉着自身很委屈，明明什么都没做，只觉是受牵连，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是吗？”盛老爹一听孔嬷嬷这番言道，好奇的认真听着。明兰想了想，弱弱的点点头。
“今天我便告诉你们一个简单但是又被忽视的道理，何为一家人，一家人不仅仅是要互帮互助，互相理解，互相友爱，更重要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是因为是家，而你们修来福气是家人，才要相亲相爱，所以今天，你的姐姐们犯错，你没错也是错的，故而，我要惩罚你，你可服气？”明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是看到嬷嬷的贴身丫鬟拿来戒尺的那瞬间，眼神也是充满了委屈和恐惧。
“嬷嬷，明儿本就无错，只是受这两混子牵连，况且身子一向弱不禁风，靠药维持，今个的板子要不就免了吧，其他两个倒是要狠狠惩罚一番。”盛老爹也是心疼幺女的，忍不住开口求情。
没曾想孔嬷嬷大公无私，孔青天说：“不可特殊对待，如若今天开了先例，这番说辞便不作数。日后倘若谁惹了事儿，其他几个也只会隔岸看火，又谈什么荣辱与共。”王大娘子听了这番话也是惊呆了，没想到姐妹口角都上升到家族荣辱与共了。她抬眼看看身边的刘妈妈，得到点头的肯定后，也放弃了为如兰求情。
三个姑娘也都心如死灰的准备接受十戒尺惩罚的时候，一直站着旁边的林姨娘走上前开口道。
“嬷嬷，且慢。”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我
江流儿急忙抱住林小娘的腿，说道，“小娘不可为我求情，我今日与五妹妹吵架，不管原因何起，身为姐姐就是不对，更不该将此事闹得如此之大，人尽皆知，丢了盛家门面不说，也对不起爹爹和母亲平时对我的谆谆教导，是女儿的错，小娘切不可有任何怜惜之情，望爹爹和母亲看在小娘慈母之心的份上，不要怪小娘此刻不合时宜的言语。”
盛老爹对着林小娘摆了摆手，示意她此时不要多嘴，林噙霜眼神复杂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没再继续说话。
王大娘子嘟囔了一句，“我什么时候教导她了。”
旁边的刘妈妈看了她一眼，示意声音可小点吧，我的大娘子，心里话还真给说出来了。
孔嬷嬷看了一眼江流儿，继续说道：“四姑娘能明白这其中之利害，也不枉费今日这一番闹剧，但是知错归知错，处罚归处罚，好了，把你们的左手伸出来！”
随着噼里啪啦的戒尺打下去，堂厅里哭成一团，盛如兰小脸因受不了疼痛都已经哭的扭成一团，王大娘子在旁边也是泪眼汪汪，盛明兰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大颗大颗往下掉，而江流儿自小怕疼，此刻的哀嚎声一点也不比盛如兰小，盛老爹看见她那痛哭样都直摇头，林姨娘一直哭着帕子都擦湿了一片。
痛苦的板子结束，盛老爹开口向孔嬷嬷求情，说是孩子们板子也挨了，便都放回院子吃完晚饭在各自房中抄写《内训》吧，孔嬷嬷也就同意了，回院后不久，孔嬷嬷便遣女使送来抹手的药膏，林噙霜见到那药膏便来气，忍不住给药膏扔到地上。
“墨儿，那婆子打都打了，何必再来演这一出好人，我们林栖阁还不至于没有点抹伤抹痛的药膏。”说完，又心疼的拿着江流儿的小手吹了吹，随即又说道，“还有，今日在堂厅里，你为何拦住为娘，我本想。。”
“阿娘是不是想为明兰求情，让墨儿或者阿娘替她挨了那板子？”江流儿没等她说完，便说出她的想法。
“你竟知道，那为何要拦着我？”林小娘不解的看着江流儿。
“阿娘，你当今日是平时只有爹爹和大娘子在的时候吗？那孔嬷嬷跟个吃人的老虎一样，你但凡敢多说一个字，你的罪便多一条，实则是爹爹平时偏爱你，所以自顾在人前说话习惯了，可是孔嬷嬷是做什么的？她是来教三纲五常，伦理道德的，阿娘为妾室，爹爹和大娘子在的情况下，你怎可多话？尤其是在这尊菩萨面前，那不是等着吃那菩萨神掌吗？阿娘，你糊涂呀。”江流儿说完，林小娘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