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下山的消息不胫而走。
恰时，不知从哪传出风声，说我前两年替人作弊，带人刷分，深夜经常出入各种男人的房间，不守道心，举止放荡。
我知道，是今年刚回来的大师姐林琳传出的消息。
舆论发酵得越来越厉害，仅三日，众弟子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
蜀南和董宝来两人敲响我的房门，一打开门就看见两人脸上未消下去的淤青。
董宝来惨兮兮的跟我开玩笑，“师兄打人了。”
我看向蜀南时，他移开目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别扭。
突然说要下山，他们肯定没有准备。
“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得下山，”怕他们失落，我又解释，“我这身子落下的病根，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治，我得去寻他。”
蜀南眉眼渐渐放松，不一会儿又皱起来，“长老们都没办法根治，那个人靠谱吗？”
“我也不知道，”我请他们进来，回想起以前做过的梦，非常严谨的说，“这个人可能是我那未曾谋面的老父亲。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我觉得能找到。”
蜀南冷笑了声，“你觉得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董宝来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
“对不起二位，虽然很不舍，但我终究会离开。希望你们，能过得开心。”
两人都闷着不说话。
临走前，我让蜀南约纪锦灵出来。在青竹林里，只有我跟他。
黄昏将至，天空一片祥云。我走近他时，他很惊讶。
“是我，”我邀他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开门见山的说，“我要走了。”
他点头，“嗯。”
“我说的，是离开，离开灵山。”
纪锦灵眉头微皱，“是因为那些谣言？”
“不便详说，”我把二长老塞到我手里的铜钱放到他面前，“我不太适合。”
他抬头看我，眼里的情绪翻涌着，复杂又强烈。一时间我不敢看他，垂眸看着那枚铜钱。
“你这是……让给我？”
“不是的，”我赶忙摆手，顿时有些局促，“我没有你那种超脱世俗的心，我就是个俗人。七情六欲未净，杂念太多，况且……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这么多年，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虽然心境不同，遭遇也不同，但我，不想一辈子困在大山里。
那样，我会疯的。
“蜀南和董宝来以前常跟我说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如何精彩，我想去见识一番。认识你我很开心。
谢谢你教我武功，也谢谢你屡次向我伸出援手。”我把当初他送给我的那本经书放在桌上，“在那场选拔中，我其实输了。”
因为我，偷偷修炼了门中秘术。不然，我闯不过第八关。
纪锦灵盯着那本书，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脑子混沌一片，整个思绪都被搅乱。
“师兄，你各个方面都很优秀，我不及你。”我把那颗火珠石也还给他，“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回来。希望你能遵循内心，专心问道，单步负笈。”
纪锦灵脸色难看，眼底慢慢涌出一股怒气，在即将发泄出来的时候，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内心，早就乱成一团。
“师兄，”我站起身，恭恭敬敬弯腰，拱手行礼，“前路漫漫，终有离别，还望师兄，遂心满意。”
他起身，突然抓住了那只素白的手。手劲大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微颤着，假装不经意松开。
“你也是。”
纪锦灵望着那道素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羊肠小道，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压抑得人喘不上气来。
他不明白这种感受是什么，因为从未体验过。只是与一个人离别而已，为何心里会这么难受。
难受得……甚至整夜整夜睡不着。
他想去问，可又问不出口。该怎么说？难道说，她的离去，会让他失去仅有的理智吗？
不……不会，也不可能。
就在他纠结的这一个月里，宋池明突然跟他说，“月华今日下山。酉时，一起去送送吗？”
他心里莫名抗拒，沉默着不说话。
宋池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锦灵，我知你心中所想，你若不想去，那就不去。只是、别后悔。”
他不明白，师兄真的懂他吗？连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了。
——
我抱着师父，担心问道：“我就这么离开，师父会不会有麻烦？”
甲子没心没肺的笑了笑，“把一个徒弟逐出师门，这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真的？”
甲子不再回答，抚着怀里人的脑袋，一下又一下，“这一个月多以来，我看你日日睡不好，憔悴了不少，心里也跟着难受。
五年来，师父过得很开心，因为我把一个迷路濒死的小孩带回了人间，看着她渐渐有了人气，有了脾气，也有了世俗欲望。
你要是不想回来，就不回来，可千万别寄信，有点矫情。”
她抹了抹眼泪，“算了，人生嘛，总得矫情一次。师父送你个礼物。”
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为师知道你已经熟背于心，但这是为师亲手抄写的，世上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