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味道的东西她想喝也喝不进去啊。
千夜看着江无卿的表情凝重，还以为他对自己汤的评价说了违心话。这点倒也不怪人家，毕竟这素菜她自己也没有什么自信。
她默默地把中间的酱牛肉往江无卿的眼前推了推，“要是不好吃的话，你先吃这个，扛饱还不是我做的。”
江无卿看着她显然没有理解，“没有不好吃。”
“真的？”
“真的。”
千夜直着身子往后一靠，“那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不好。”
江无卿缓缓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在花舞城回形的时候，从你发现我，把我带出去到御皇暗卫闯进来，之后他们也没有耽搁太久就离开了，而我也没有多久就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千夜点点头，这个疑问她也有。
“对啊，我也奇怪呢，从我回来之后你就已经开始出现异状了，到现在眼看着太阳都要下山了，你除了身体不再发热，其他的地方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啊。”
“不，其实这次不奇怪。”
“……你是说上一次奇怪。”
江无卿点点头，道：“其实就算我们原生人可以一直活着长生不老，但万物皆有定法，没有凡人可以做到长生不老还没有任何代价，回形就是我们的代价。可是奇怪的就是，回形并没有这么频繁，按照我原来的经验，基本上会在十年到十五年之间发生一次，每次会持续一周左右的时间。”
千夜道：“可是你这，我都看到两次了，中间距离上次也只是过了四个多月。”
“对。”
“而且，你上次别说一周，连一日都没有。”
“对。”
千夜忽然恍然大悟，道：“你难道怀疑上次的回形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有猫腻？”
“是。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因为哪怕回形也不会突然暴动，而是有一个平缓的时间，大概在两到三个时辰，刚开始会有发热，浑身无力，头疼头胀，眼酸流泪的症状，我活了这么久光是回形的次数都已经记不住了，所以对于先兆这种事，我再了解不过了。”
千夜在脑子回想江无卿的话，叨咕道：“所以也就是说，若是你那天是正常的回形，必然会自己发现身体的不适，会马上意识到自己要回形，从而随便找个理由叫祁楚晴和牧云秀离开便是，而不会在她们的眼前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我那天什么先兆都没有，甚至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变成现在这样。”
千夜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
“故意什么？”
“你就没想过，既然你和我说过这世上不止一个可以长生不老的人，那你就没想过是不是别人和你一样，在暗处，在害你。”
江无卿沉默片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若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那你知道如何让一个人突然或者提前回形吗？”
江无卿眼睛一闪，沉声道：“杀他。”
千夜一惊，“你从未说过那天除了她们还有什么怪异的状况，难不成是牧云秀和祁楚晴要杀你？不可能吧……”
“凭她们的本性的确不可能。”
“她们那天做了什么？”
江无卿回忆着那天的场景，只不过是早上他刚起床洗漱更衣之后，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他打开门，是祁楚晴和牧云秀，两个人对着自己笑脸盈盈。
“那天牧云秀给我端了一碗冰糖银耳雪梨羹，说是她亲手做的。”
千夜明白若是当时的牧云秀的确没有杀江无卿的理由，相反她爱江无卿还爱不完，梦想就是与他成亲，若是这事发生到现在她还真的有可能。
“防人之心不可无，看来以后我也要对她们两人有所警惕了。”
“不会的。”江无卿的语气很淡，“你不要因为我这样，不然会冤了她们。”
千夜道：“我没有那么笨会直接让人看出我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倒是你怎么一点警惕都没有，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江无卿叹了一口气，“你太激进了。”
“你不会是因为牧云秀喜欢你所以就一心认为她不会害你吧。”
听这话有讽刺他的意味。江无卿抬起头看着千夜，“那是不是代表我也要防着你，因为有一天你也有可能害我？”
“你觉得我会害你？”
“是你说的。”
……
千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苦笑道：“那你就防着吧。”
说完她站起身回到自己住的东厢房，一进门她气得就想踢点什么，还真是应了那句好心没好报！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得慌，非要照顾这种人！
中原人说什么来着？白眼狼！
要是到了大漠她非要一刀抹了它的脖子，砍掉四脚，连夜架上木头，准备八角香料辣椒孜然，第二天就开席！
千夜胡乱地扒下外衣扔在衣架上，她跳上床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今晚上他再发作，痛死，哪怕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下来了，她也要一觉睡到天亮！
半夜，一阵窸窣的响动声惊动了还在睡梦中的千夜，她习惯性地动了动耳朵，外面的动静很熟悉，是脚步声，而且……会武功！
她忽然睁开眼，一把拉下外衣穿好，透着窗子，外面一个个漆黑的人影在院子里闪动。
居然会闯进来外人？深更半夜还穿着夜行衣能是什么好人？
千夜提起床边的弓，从床下提出箭筒，抽出三根木箭。
她坐在床边横持长弓，上弦，对着窗外晃动分散的人影，放箭！
三箭齐发瞬间刺破窗纸穿出，随着连声惨叫，千夜瞬身提起长刀夺门而出，速度之快让人眼花，还未等黑衣人的同伙从同伴的死反应过来，千夜刀锋直下，伴着月色，光刃一闪，瞬间封喉。
黑衣人慌了神，这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就从八个人变成了四个，还未等他们做什么，就已经没了一半的人。
她扫了一眼房门禁闭的中堂，确认没人进去过之后，转过身站在原地，举着还在滴血的长刀，指着他们，问道：“你们是谁，敢深更半夜闯我江府。”
……
千夜打量着他们之间的眼神，将刀刃偏都最左侧，说道：“就是你吧。”
千夜眯着眼，看着那人仅漏出的双眼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海楼？”
忽然那人拽下自己黑色面巾，露出真容。李海楼怒视千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怪不得上次能杀了我这么高手，沙幽客，果然名不虚传啊。”
千夜放下长刀，沉声道：“三更半夜的，带人翻墙夜探朝廷命官的府邸，你什么意思？”
李海楼徒然一笑，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听闻从来都会告假的江大人生病了，我也没见过他会生病，很担心啊，所以想找个时间来探病，看看他怎么样了。但是直接过来看他实在无趣，所以就想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和江大人还有江夫人玩个游戏罢了，谁知道江夫人这么勇猛，直接将我的手下的人给杀了。”
“少放屁。”千夜瞪着他，“说实话。”
李海楼收起脸上虚假的笑容，目漏寒光，“江无卿呢？叫他出来见我。”
“见你？”千夜嗤笑道：“你谁啊？”
“你不认识我？”
“认识倒是认识，只不过论品阶你老子也不敢直接让江无卿出来见他，更何况你？什么东西。”
李海楼果然是个不成气候的东西，只是这么几句话就让他忍不住怒火，拔出佩剑一声怒吼命令身旁的人上去杀了千夜。
千夜手握刀柄在手里掂了掂了，淡淡一笑，道：“不要浪费我睡觉的时间，一起上。”
那些人见过千夜刚刚的身手哪还敢冲上来，但是面对李海楼的命令又不得不从，夹在中间犹豫不决。
若是按照平时千夜早就先发制人冲上去把所有障碍清理干净了。可是这问题就出在，这来的人是李海楼，仅见过三次梁子倒是结下不少，如今这仇恨是愈演愈烈。自己就算不上，李海楼都会拿着刚才干掉的四个人大做文章，若是惊动了李卫廷，皇上非要让江无卿出来面圣解释，那就惨了。
至少要拖一周才行。
突然，她身后的房里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在夜深人静之下听得尤为清晰。
所有人面面相觑，只有李海楼笑道，“看来江大人还真是很难受呢，你不用去看看？”
早不复发晚不复发！
千夜晚饭的气还没消，想瞪江无卿一眼，但她没工夫回头，只能把这眼瞪到李海楼的身上。
“既然知道大人身体抱恙，需要我，你们还站在这儿？”
“我说了，我要见江无卿。”
千夜真的是要烦死了，为什么她不能一刀斩了这个麻烦？
如今这状况李海楼定是听说了什么，要不然他不会铁了心要见江无卿，要是今日他见不到恐怕是死活都不会回去的。
她忽然想起吃饭时江无卿和他讲自己上一次在花舞城的事，又想起什么神神叨叨的灵狐神，难不成是李家之前找机会利用了祁楚晴和牧云秀害他？
可是明明李家就没有跟着去南巡啊，怎么做到的？
“哼，在敌人面前愣神，你是在瞧不起老子吗？”
剑光直逼前颈，千夜回神，后闪一步，瞬间左跨一步俯身上前，双手握刀沿着其剑锋滑下对准剑柄斜刀用力斩下，刀锋交刃发出刺耳的嘶鸣，顿时李海楼手指被震得发麻，咣当一声，佩剑落地。
千夜把刀放在李海楼的肩上，用刀背碰了碰他的脖子，道：“的确瞧不起你，怎么了？”
“迦漠珂罕·千夜！”
“对啊，原来你还知道我的大姓啊。”千夜直道：“废物就是废物，别总想着搞事情，我直白地告诉你，今日我不拿你怎么样是因为你有个麻烦的老子，不是因为你这个废物，识相的现在就给我滚，懂吗？”
李海楼攥着拳头，他知道凭自己打不过千夜，也知道她不敢那自己怎么样，但是他忍不了，忍不了他一个丞相之子就这么灰溜溜地被江府的人赶出去。
“你敢惹我，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看我们李家人吗？他们恨不得大街上就跪下！那为什么会这样呢？你大概没听说过吧，李府可不仅仅因为我爹是丞相才有的今天，说出来，吓死你！”
“灵狐神是吧。”
李海楼眯眯眼，他还真以为千夜不知道这事。
千夜道：“我从不信鬼神，你叫他来，正好给我开开眼界。”
李海楼不可置信道：“你他妈疯了？”
千夜一笑 ：“就知道你没这个能耐，毕竟我可不单单知道灵狐神的事，还知道他根本就不理你，他守着的只有李卫廷和你的哥哥李海林。”
“你惹我，不就是惹了我爹了吗？我爹就是李家，灵狐神不只是李家的神，还是皇上的神，我倒是想看看到时候惹怒了灵狐神，皇上究竟会向着你的江无卿还是能助他长生不老的灵狐神。”
“神神叨叨的。”
这种荒唐的故事看来只有江无卿和自己讲的时候她才能听进去，如今同样的话放在李海楼嘴里，千夜只感觉这人离疯不远了。
“来啊。不信是吧，来伤我一下，我看你能不能继续目中无人地活着。”
“来就来。”
千夜转手翻过刀刃在李海楼的肩上割出一道小口，这种伤别说会让他怎么样，要是到明日太医再来看诊恐怕都已经痊愈了。她十分小心，即想认证灵狐神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想不被定罪告状。
突然，门前一阵异动，众人寻声抬头望去，江府大门的房上居然真的站着一只白色的灵狐，就像江无卿和自己说的那样，浑身雪白，就连瞳孔都是。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门外腾空而起，越过大门直接落在院中，轻功了得。
千夜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人的装扮，身穿黑袍，巨大的披风带着帽子将半张脸盖住，另半张脸上带着同色的面巾，怀里抱着长相怪异的银血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