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课不是上语文嘛？”
夏文博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行政夹克，踩着锃亮的黑皮鞋快步走进来。
仅仅带了一个学期，面色却憔悴许多，下巴上长着杂乱的胡子，全然没有刚教学的精气神。
见状，前面有人问一嘴。
“我和你们班主任换了课，这节课我来上。”
“啊？”
听这话，一片哗然。
“他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这么土？”
向晴合理怀疑是不是当初自己眼瞎，觉得夏老师很好看。
“从清秀小生到邋遢大叔，只需要几个学生。”
温良立着书，低头嘀咕。
“何不细讲一二？”
“听说，隔壁一个女生和他表白了，把他吓得不轻，就弄成这样保住饭碗呗。”
“老师还是个高危职业，我以后一定不当。”
台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拿着历史书，静静观摩着他们。
“咳咳。”
后方季高阳拙劣表演，左手抱拳，挡着嘴咳嗽几声。
“说完了？我们上课？”
台下那两位对视一眼，知道这话说给她们听，欠了欠身子，装模作样看书。
“行，这节课，我们不往下复习了，把放假前那张讲义拿出来，我们讲一下。”
伴着哗哗哗几声，周围人都拿出来了，只有温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我的讲义呢？怎么还不出来，不出来我就死了。”
温良絮絮叨叨。
“不会没了吧？你烧了？”
“不可能。”她否决，但转念一想，又改了话，“有可能。”
夏文博从前面象征性地转悠一圈，又背着手往后来。
“这位同学，你的讲义呢？”
“烧了，前天我爸头七，思念太深，我一不留神就……”
她做题快，脑瓜子也灵活。一番话下来，声泪俱下，让夏文博责骂也不是，安慰也不是。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和死人计较吧？
“坐下，下次注意。”
“棒。”
向晴没出声，嘴角抽动一下，竖起大拇指。
她听她说过她这个不靠谱的爹，所以这种话在温良嘴里算不上大逆不道。
熬过了前三节课，就到第四节体育。
“走吧，下去玩雪去。”
“这个天，这么冷，上什么课？”
“就是就是，呆在教室吹空调不好吗？”
偏偏这体育老师也不按常理出牌，预备铃声刚响起来，他叉着腰走进去。
“走啊，上体育课去。”
“老师，雪还没化，怎么出去啊？”
看这架势，刘沁书跑过去，劝阻道。
“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在雪地里面骑车也没再怕的，现在小孩胆子都小了……”
人老了，就爱提当年，他也不例外。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回忆往事，之前他不住这，而是在离这很远的哈尔滨，每每到了冬季，那就成了冰雪世界，他都会去看冰雕。
那冰雕的楼宇啊城堡啊摩天轮啊，无一不让他赞叹句巧夺天工。
现在这处的这雪，着实是不够他赏的。
不过他还是爱看雪，不为别的，只是解解思乡意罢了。
“走喽。”
季高阳一行人倒是挺兴奋的，蹦哒着，三步并两步下楼去。
外面积雪化了不少，只留下部分，操场旁边的小块水泥地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滑冰去？”
温良问她。
向晴愁得慌，这冰天雪地里，她一秒也不想多呆。
“不要。”
“哎呦，去嘛。”
“要不，我在边上拉着你吧？”
“也行。”
温良立即蹲下，向晴站在操场的人工草地上，从后面双手拖着她的身子往前推。
“喔。”
温良倒是没在怕的，双手高高举起来，张开手掌，笑得合不拢嘴。
“好玩，继续，原路返回。”
她转个身子，一屁股坐到冰面上，吃痛，连连叫几声。
“啊，我的屁股。”
“还逞能吧？”
“不了不了，继续吧。”
温良拍拍屁股上的碎石子，继而蹲下来，向晴使出力气推着她。
一趟，两趟，三四趟。
她精疲力尽，仿佛这辈子的运动量都提前完成了。
“不行了不行了。”
“那去歇歇？”
树下有个小木凳子，远远的，几乎没什么人在那片。
“好。”
闲聊几句，温良看刚才那侧欢声笑语，她坐不住，禁不住又小跑过去。
只留下向晴一个在树下面，不过也好，对她来说，就这样静坐着赏雪，观人，不失为美事一桩。
那侧水泥地上，九班同学似乎办起来比赛，画了五个赛道，看谁看谁推得快。
看的正出神，她忽觉后颈一凉，顺势摸过去，冰冰凉凉似雪。
微微抬头，小树上挂着的碎雪缓缓地落在她眼角，肩头。
“下雪了？”
她疑惑。
“对，下雪了。”
季高阳在树下探头，歪着身子看着她。
“少捉弄我了，你刚刚摇树了，是不是？”
她说话声音软软的，语气里带着的嗔怪都弱了许多。
“没有，刚刚我赠了你一场冬雪。”
“嬉皮笑脸。”
“你怎么不去玩？”
向晴努努嘴，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没意思，看你一个人，怪可怜的，过来陪陪你？”
说这话时，他一个箭步，从后面冲过来，蹲下地上，仰着笑脸看她。
“干嘛？”
向晴被盯得不自在，撇脸不看他。
季高阳又蹲过去，往她视线里凑，生怕人家看不到他。
“来而不往非礼也，诺，送你，元旦快乐。”
他笑着，边戏法般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小雪人，哄小孩一样。
“谢谢。”
向晴双手摊开，接过去，捧着这小雪人，端详半天。
上面小球，下面大球，再添几个鼻子眼睛，捏的手法和旁的雪人并无二异。
可又不一样，旁的雪人没她这份可爱，没她这份用心。
“喜欢吗？”
“嗯，好喜欢。”
向晴点头，总算不说违心话。
忽然间，见这冰天雪地，她不那么讨厌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