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口中学大多数老师都习惯用ppt讲课，隔天轮到季老师上课的时候，电脑却打不开了。
“大家先自由复习。”
季艺从前门走出去，在走廊尽头拨通电话。
“你好。”
“你好，什么事？”
“我们高二九班的电脑坏了，能不能麻烦您找人修修？”
“可以。”
“谢谢了。”
她失眠了很久了，昨晚又没休息好，现在扯着嗓子讲课。
讲台上的杯子也从时兴的玻璃杯换成了没什么特色的铁色保温杯。
“先不用ppt了，我手写吧。”
她清了清嗓子。
谢了了假装不经意地抬眼。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写到这的时候季艺手中的笔忽然断了。
不知道是她过于用力还是笔质量太差。
祸不单行。
她低头捡笔的瞬间，恍惚了一下。
故人的音容笑貌展现在眼前。
那是他们第一次搭话。
两个人因为忘记交作业被迫爬黑板，她用力过猛把笔弄坏了，她低头捡的一瞬间，对上了他的眼神。
两个人指间轻轻触碰，又双双退回去。
“不好意思，想帮你捡的。”
“没事，谢谢你了。”
想到这里，一滴热泪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砸在心里。
他成了人民的英雄，成了敬仰的前辈，却和我再无干系。
季艺忍住情绪，继续在黑板上板书。
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维修人员才珊珊来迟。
一老一少。
准确来说，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瘦削单薄的黄发少年。
“不好意思，我们先修一下电脑。”
“好。你们先看会书，自由复习。”
政治老师借这个机会出去放风，在楼道尽头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
温良低头写试卷，向晴朝着修电脑的地方看过去。
一个莫名眼熟的人。
“你看看，是不是宫捡？”
温良猛然惊起，只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是，他之前说换了个工作。”
温良放下手中的笔，托着腮帮子看着修电脑的人。
“让你按这个，教你多少遍了？”
留着胡子的男人重重地扇了少年的头。
一样的年纪，有人安安稳稳地坐在教室读书上课，有人为生计忙着奔波。
“大叔，太过分了吧。”温良瞬间的功夫就站了起来，扯着嗓门喊。向晴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向晴从来没见过温良这么失态过。
“唉，你这个小姑娘……”前面的大叔刚刚要发话，就被拦住了。
“师傅，我们快点吧。他们还着急上课。”
“晦气。”大叔吐了口痰，继续修理。
宫捡冷着脸看了温良一眼，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冷漠。
温良看着他，愣了一下，笑容僵在了空中。
“坐下吧，老师马上就来了。”向晴拽着她的衣角。
“修好了，我们先走了。”修电脑的大叔这会倒礼貌了。
“麻烦了。”他递过去一根点好的烟。
一老一少又像之前那样原路退回。
向晴觉得政治老师很世故。
往好点讲就是会为人处世。
温良一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怎么了？”
向晴用手肘戳了戳她。
“没事，就是觉得我和他好像越来越远了。”
“不在一个地方，当然会远啊。”
不止爱情，友谊也是。
很多事情，都是阶段性的。
向晴习惯了阶段性的关系。
既然无力改变，为何不好好享受一起拥有过的短暂的时光。
“哎哟，老季手上的表挺好看嘛。”张涛道。
向晴循声，好奇心驱使她扭过头。
“你想看吗？”季高阳取下来，递过去。
“挺值钱的吧，普通人的好几个月的工资。”杨宋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向晴瞬间感觉手里的表有了清晰的重量，她递回去，没敢再细细端详。
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头一震。
她记起来那次生日聚会的时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套房子。
那是她无法奢望的东西，手表的主人更无法奢望。
向晴眼眸低垂，没再看面前的人一眼，她假装不在意地扭头。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是个比同龄人成熟的人，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人分三六九等。
现实主义让她失去了很多东西。
晚自习的时候，学校让大家在黑板上填表。
“留守儿童，单亲家庭，孤儿……这些人记得上来填表格。”
填表的时候，台下的同学都心照不宣地趴着头赶作业。
谢了了第一个填好。
后面陆陆续续地上了几个人。
“没有人了吧？”
温良小跑过去。
迅速在单亲的一栏填上了。
她低着头，红着脸，跑回座位。
其实没人看，在意的只有她一个人。
“我是单亲。”温良说了声。
“怎么了，我巴不得单亲。”
向晴这是实话，实打实的话。
对她而言，父亲这个角色可有可无。
“你不会觉得我这种人有缺陷吗？”
小学的时候总有不懂事的学生因为这个原因找她的茬。
后来她索性把这个秘密封在肚子里，这样就不会遭人歧视。
“怎么会，你这么厉害又优秀，温阿姨也很厉害。”
十多年前夏夜里的回忆涌上温良的心头。
“你走，走了就别回来了。”酒鬼爸爸醉的走起路来跌跌撞撞。还拿着啤酒瓶想往她们娘俩身上砸去。
妈妈一把搂过来温良，护着她小小的身体。
“温良，妈妈带你好好生活。”
“好。”小温良擦着眼泪，抽出另一只小手帮妈妈提包。
山路曲曲折折，很是难走，路上有数不清的小石头。
妈妈头上戴着照明灯，一手提着重重的行李，一手牵着她。
“妈妈，我怕黑。”
“温良，看，天上的星星给我们指路呢。”
温良就这样听妈妈讲了一路的星座的故事，夏夜的风轻轻抚平了她们的疲劳。
要强的妈妈最终还是带着她逃离了那个讨人厌的家。
那是很明智的决定。
温良想到这，心头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