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疯魔，疯狂。
以前明明是一个清秀大方，笑容里带着都能引人发笑魅力的女人，怎么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
安平，苏明镜，赵耀祖是因为无话可说。
艾笑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就是觉得有点可悲。
“你就是那个会做预知梦的人对吗？”狐鬼抓着囚笼的杆子，以她为圆心，半径一米的地方都因她的愤怒而开始晃动，甚至于都已经开始从底部长出了些怪东西。
她的能力根本没有这么弱小，起码没有弱小到被银水球逼迫几下就能被这样老老实实地抓住。
艾笑看到地面的异变，马上就明白了狐鬼的想法。
狐鬼为她而来，她要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又是否说出了真相。
“预知梦，都是真的？你梦到了蓬头鬼？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那个混蛋在哪？！在哪！”
一根绿色的枝条从艾笑的左脚下边直接噌地上来，将她的脚给紧紧地纠缠住，上面甚至还有要露出尖刺的预兆。
安平根本没有给这个枝条奋起的机会，直接用银火球将它彻底烧毁了，然后再逼向了狐鬼，用火球直接从她的脸部穿了过去。
“啊啊啊！”
狐鬼下意识用狐火去抵挡这份攻击，可是即使是她的能力已经在上乘，依旧抵挡不过安平。
她的脸直接感受到了那份格外炙热的火烧的感觉，然后不可避免的在眼角处多了一道被烫伤的伤疤。
“再多一次，你就再多一块伤口，”安平拉着艾笑站在自己的后面，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句平淡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的话，“这是永久性的。”
“蓬头鬼在哪？”
狐鬼根本不在乎安平说了什么，即使是脸上的疼痛和毁容都没能让她有所动摇，眼神里依旧是凶狠，对着艾笑依旧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说的都是他这么告诉你的？”狐鬼根本没管艾笑之前说了什么，她只是执着地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往前思考，“他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他变了……”
艾笑这下是真的没想逞英雄往前和狐鬼对话，老老实实地待在安平后面，静静地看着狐鬼。
“别那么多废话了，”赵耀祖先一步过去，蹲在了狐鬼面前，拽住她的下巴，“土结界在哪？”
“什么土结界！”
狐鬼露出了狐狸独有的尖牙，一口就要往下咬过去，然后就被赵耀祖一手向上抬了一下，差点没把她的下巴给整脱臼。
“根本没有土结界！这都是我的能力！这也是这座山林的灵力！”
“会不会在魂珠里？”
苏明镜皱着眉听着狐鬼说着这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东西，烦躁地踢了一脚依旧在蠕动湿润的土壤，“这些土都围绕着她本人在发力，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没有可能早就被她的身体给融合了？”
“也有可能……”赵耀祖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她体内的魂珠，这么一探索，他才发现了主要的问题。
“喂喂喂，不是吧……”赵耀祖强迫狐鬼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你没有魂珠？”
“有没有关你屁事！”
狐鬼听到赵耀祖问出这么个蠢问题，马上就大笑了出来，然后随即又将视线落在艾笑那边，“你们是安家那边的……安家现在是做什么？蓬头鬼入仙族了？他让你们来说这些浑话的？然后要把自己曾经的地盘收回去？现在他知道这是个好地方了？告诉你们！没门！”
“不可能给你们的哈哈哈哈哈！你们能有什么用啊哈哈哈哈哈！”
狐鬼就这么发神经一样地笑了出来，大笑着大笑着，自己的腰部都被她笑的往后翻，然后眼角就渐渐看出了一点湿润。
艾笑看着狐鬼就这么一个人享受着自己悲哀的狂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含修的惩罚吗？”她拉过了安平还想继续攻击的手，摇头叹气看着狐鬼，“把你变成这种鬼样子，让你执念不断加深，作为你变心的惩罚。”
“呸！”
狐鬼本来还是大笑着没受艾笑的‘胡话’影响，结果艾笑这么一句变心，她就整个人又像是被点燃了一眼，就差没窜起来骂人了。
“我从来没变过！”
狐鬼拽着那个栏杆不停地摇晃，听声音就像是真的差点要将这个银水球构建的囚笼给拆开了似的，她的眼睛都因凶狠而发红，对着艾笑拼命地嘶吼，“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凭什么这么污蔑我！”
“蓬头鬼！蓬头鬼……”
狐鬼说着说着竟是又有种哽咽的感觉，要哭了出来，“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蓬头鬼从来没有不在乎你，也没有像你口中所说的一样一直怎么对你。”
几人就这么在这里僵持着听狐鬼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两道熟悉的声音，是失踪了好几天的安父安母。
安平不自觉地拉着艾笑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一对又是突然出现的两人。
“何必骗自己呢？”
安父安母走到了狐鬼的身边，将一块半球状的物体递给了她，“你早就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不是吗？在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你并没有活的那么单纯那么没脑。”
“你只是不敢相信。”
狐鬼被这话刺的眼圈更红了，她下意识就想把那个递过来的东西给打开，可是只是手刚刚挥过去她就猛地停住了动作。
“哪来的……”
狐鬼小心翼翼颤抖着双手捧着那块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半球，一直隐忍着打转的眼泪直接掉在了上面，她总算是克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
她弯着自己的身子，将整个身体罩在那颗小小的球上面，然后以一种卑微瞻仰的姿态，一直就这么保持着动作没动。
“孩子，你有那面镜子的对吗？”
安母看着狐鬼这个样子，眼神里有了些同情的怜悯。
“是……”苏明镜有些不自在地想要避开安母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然后下意识就这么乖乖地把镜子掏出来了给她，“是要做什么吗？”
“让这个可怜的孩子看看真相。”安母将镜子接过来，然后都不需要苏明镜的帮忙，就自行开启了这面镜子的功能。
从茂密的树叶上打下来的零碎的光透过镜面反射到了狐鬼的身上，也反射到了那颗半球上。
镜子像是充当了放映机的功能一样，借着光的远离，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副生动的画面。
那是隐藏在半球上的记忆。
在场的所有人都率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画面上，就连平时敏感纤细时刻观察着他人情绪的艾笑也免不了，第一反应就是凑过去。
只有苏明镜和赵耀祖没有这样。
赵耀祖看到了苏明镜那变得有些奇怪的肢体动作和表情，然后了然地将她拉回来了一点，一下又一下地轻捏着她的食指指腹，闷声没说话。
苏明镜也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只是略显沉默地看着这些人解决着这个不需要暴力就能解决的事件。
“那面镜子应该是只有我们苏家才能行使的。”
苏明镜感受着赵耀祖在旁边悄声照顾着自己的情绪，一时之间没控制住地开始低声说了起来。
“可是现在好像并不是，”苏明镜看着安母操作熟练的模样，心里产生了一点点不是那么好的想法——讨厌，厌恶，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强行占有了的感觉，“安平的母亲可以用，那个不知名的人也可以用。”
赵耀祖对于这样的情感其实感触不是那么深，起码对安母没有那么深。
但那个不知名的，那个伴随在天仙附子身边的那个人能用这面镜子，确实是值得深究。
可是这些话都不适合在这样的场景下和苏明镜说，所以他只是尽可能更加靠近了一点点，然后一直松松地握着她的手。
画面里的场景艾笑很眼熟，甚至于之后出现的事情的经过都和艾笑想象的差不了多少。
蓬头鬼一个人蹲在一片黑暗里，唯独能看清的就是他那双依旧泛着光的眼睛，即使那里面堆满了湿润的泪水，但依旧清澈见底。
他独自窝在那块看不出大小的地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的在啜泣。
然后画面突转，事情又变到了曾经的事件上。
那是狐鬼没能看到的，独属于蓬头鬼的记忆。
在狐鬼晕倒之后，蓬头鬼没有管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掌心，也没管那到底有多疼，他就要冲过去将那些压制着狐鬼的阴差全部推开，然后不要命一样地睁着大眼睛，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胳膊要把这些人全都赶跑。
可是蓬头鬼只有一个，阴差却有那么多，怎么可能抵抗的了。
阴差也没想对这个蓬头鬼有多狠，只是把他拽回来，然后踹倒在地就是。
这样的动作重重复复好几遍，每一次摔的惨烈，摔的狗吃屎，每一次蓬头鬼都能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疲惫地重新站起来，一把抓住眼前的阴差。
身上的衣服都脏的不成样子，破的不成样子了，可是蓬头鬼就是不放手，就算是狐鬼都已经被往前拖了一段距离了，蓬头鬼用牙咬着也绝不松口。
阴差被这样愚蠢又刁蛮的法子整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就因为蓬头鬼这执着的蛮横，他们又花费了很多时间。
“蓬头鬼！我警告你！你再不松手，我可真的下狠手了！”
“女人而已！你想要！我带你去找更好的！这个女人值得让你这样吗？你看看！”阴差的脚被死死地抱住，无论他怎么用力踹向蓬头鬼的脸，蓬头鬼都一声不吭地承受了下来然后死都不动，他没办法，只好开始打嘴炮，指着那个昏倒在地上的狐狸大喊着，“人家的老相好就在这呢！人家的老相好都拿命去护着她了！你别傻了！”
“你放开她……别拖她……她可怕疼了……”
蓬头鬼对阴差说的这些都宛如听不到一样，只会死死地看着狐鬼，然后死死地攥住阴差。
“你这个……这个！”阴差咬紧了后槽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一脚再次踹了过去，“怎么这么蠢啊……”
然后没有办法的，所有阴差都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狠心再次向上天召唤一道雷，直愣愣劈向了蓬头鬼。
这下他总算是松开了手，脸上也出现了吃痛的表情。
“蓬头鬼！”
阴差看他都这个德行了，还是一脸赴死的表情，咬着牙要继续追过来。
“别发疯了！”
“狐鬼……”蓬头鬼踉跄着脚步，伸出已经焦黑皲裂的手，想要去继续抓住阴差，可是终究是敌不过重伤的影响，昏迷了过去。
阴差看事情总算是有了个结束，赶紧忙慌地把狐鬼带走了。
然后等到蓬头鬼自己醒过来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独独留下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狐狸。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然后愣愣地看着那只只剩微弱呼吸的狐狸，默默地开始爬到他身边，运用自己的蓬头鬼的能力，吊住了他的一口气，然后将附近的能用的草药敷在了他的身上。
“别怕啊，别担心，”蓬头鬼温柔地摸了摸狐狸的脑袋，然后说，“能保住命的，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只是我现在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我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你耐心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别怕别怕……”
蓬头鬼就一直这么念叨着，然后随手捡了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扛着身上的疼痛慢慢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片山林。
他违背了自己一直守护着这里永远不离开的誓言，义无反顾地要冲到地府去。
蓬头鬼每离开一步，每远一点，他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强烈抖动了一下，然后脸色就白一分，喉咙里的血腥味就浓一分。
等到他真的走到了地府，蓬头鬼已经是失去了半条命的状态了。
但是他嘴里念叨的还是那两个字——狐鬼。
“你本来可以顺顺遂遂的，值得吗？”
蓬头鬼连狐鬼的面都没见到就实在是撑不住地直接倒在了门口，在与地板接触之前，被一个人直接接住了，然后在他的耳边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样牺牲，值得吗？”
“你是个好人，是个好鬼，我可以帮你，但是需要代价。”
“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