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只是一个杂物间改造的，很简陋，只能勉强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桌子。
房间紧挨在艾笑屋里的旁边，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甚至连声咳嗽都能听见。
在吃完饭过后十分钟，万书文就说想去房间里写作业看书，然后连洗手间都没上一个的，一直呆在房间里。
艾笑一直坐在客厅里，开着电视玩手机，直到十点多她父母要去睡觉，她才总算是把电视关了，也准备回房间躺床上继续玩手机。
客房里还有灯从门缝里透出来，并且艾笑听到了那种打字的声音。
噼里啪啦，不断地响，就这么光听，速度还挺快。
艾笑脚步停顿了一下，几分钟过去了，声音一直没停过。
她不自觉地想到了吃饭时说到抄袭话题时万书文突然的不对劲。
大学专业，十个人，一块板砖砸下去七个都是金融专业的。
想成神想不遗余力得钱得名，十个人，一块板砖砸下去八个都在向网文进军。
尤其是年轻一辈，就连艾笑都没能避开，高中也做过这种事，写了几万的手写稿，但也到此为止，再也没了下文。
这个行业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做，艾笑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了，身边的室友就有一个是干这个行业的，颗粒无收，坚持了没两个月就放弃了。
更何况现在对万书文来说是个重要的节点。
“算了。”艾笑手都放在客房的门上了，正想敲门说点什么，可是又想想，关系也没到那份上。
红色的袍服，拖曳至地面，宽大的衣袖挡住了整个身子，叫人瞧不出具体的身材。
可单单从衣服上看，藏在服饰里面的人正在以一个奇异的姿势维持平衡。
一只脚穿鞋着地，另一只脚挂在腰间，腰里还插有一把铁扇。
——神偷手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能将人一生之中最积极向阳的心态全部偷走。
艾笑睁开了眼，这次倒是足够平静，没起什么波澜，她抬眼看了看床边，还是暗的，外面还有发情的猫在叫唤。
她在床上缓了缓，然后便随意从床边拿起还略显冰凉的防晒，将底部放在眼睛上，使没休息好的有些发热发胀的眼睛得以缓解，然后便马上起身开始在桌边将梦里的那个玩意儿给画出来。
重点落在了那件庸俗的衣服领上，刺着虚耗虚耗。
“神偷手……”艾笑想起了那个画外音一直在说的话，“偷走积极向阳的心态……”
艾笑将这个梦和那幅画发给了另外三人，然后便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等待着回复。
已经凌晨三点了，其实按道理来说是等不到回应的，但难得在深夜里还如此清醒，正好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和自己单独相处的好时机。
客房里滴滴答答的敲键盘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在安静地能清晰地听见时针转动的场景下，这个声音显得格外闹人。
“还不睡……明天可怎么听课……”艾笑将手放在了墙上，发呆似的直愣着眼盯着墙面看，“疯了吗……这都五月了……”
艾笑就这么无聊地一动不动，半个小时过去了，困意也席卷而来。
消息栏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有点失落，虽然在这样的时间点这样的结果正确且正常，可深夜里躁动的矫情的心总是不受控地在怦怦跳。
艾笑将孟婆的眼药水滴在了眼睛里，把耳钉也给带上了，匕首就毫不避讳地到放在睡衣口袋里，锋利的刀刃大大咧咧摆在外面。
少有的属于自己的个人时间，艾笑懒得睡也不想再做梦了，便想在房子里走走，看看有什么孤魂野鬼来闹事，来抓抓那些还游荡在人间的新鬼，把他们老实地踢回地府去。
“真讨厌呢……那些人……做出了这样伤人的事情还能这么喜笑颜开的，名利双收，就连本该和你站在统一战线的人都得到了同情心和支持，你看你，多可怜……一个人在这里，依旧不断地在为了毫无前途的事情努力……太惨了……”
“还没考虑好吗？我看着你都心疼，孩子……你才这么小，你不该经受这一些……想不想我帮你？想就说一句就好了……我会帮你的……你也不用有任何负担，这都是我想做的事情……与你其实无关的……”
艾笑很肯定，她绝对没有听错，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还娘里娘气的带着股女人的阴柔味道。
她直接将门粗暴地踹开，手握住刀尖将它在空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抓着刀柄就冲了进去。
可除了一个露着惊恐眼神盯着她手里的刀的万书文，什么也没有。
也没有鬼怪留下的痕迹。
艾笑狐疑地看了一眼万书文，房间里的灯已经被关了，她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电脑就被她放在蜷起的腿上，屏幕的亮光照射在万书文脸上，显得有点像一个没有气色的女鬼。
两人对视的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分钟，万书文看起来紧张又害怕，可是还是一声不吭地，连叫都没叫一句。
自己借宿的家庭的女儿，大半夜披头散发眼神凶狠，手里还拿着危险的武器，就这么一句解释没有地冲进来，一般人早就叫出来了。
可万书文却只是表示了惊恐的态度，身体一点反应都没做出来。
是已经吓得不会反应了还是曾经就有过这样的经历已经习惯了？
“你……”艾笑先主动开了口，但因为不能确定万书文到底知不知道房间里有鬼，所以也不好直问，毕竟刚刚在外面，艾笑只听到了鬼怪的声音，万书文可是一点回答都没有地持续敲打着键盘，“你有听到什么怪声吗？就……陌生男人的声音？”
万书文缩在被子里，很小一团，小心翼翼地对着艾笑摇摇头，眼神落在匕首上面不敢往别处看。
这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艾笑叹了口气，将匕首放在了背后，“不好意思，一时之间忘了这里住了人，刚刚做了个噩梦，又感觉这边有什么动静我才这样的……吓着你了吧……”
“没……没事……”
这孩子嗓子都有点发不出来，气音混杂着沙哑，艾笑难得地真心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在干嘛？
“啊……没事就行，”艾笑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是在……嗯……写东西？”
“嗯，学习上的。”
“……”
“那你早点休息吧，”艾笑看万书文紧张的样子也不怎么想再留在这里问了，倒不如明天跟去学校看看，“学习是重要，可是还是要分轻重缓急，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合理分配时间，别让自己的身体垮了。”
“别仗着年纪轻就熬夜，很伤身体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艾笑退到了门外，轻轻将门带上关紧，轻声对里面的人道了句晚安，便将门彻底关上了。
她在门口再多呆了五分钟。
万书文还算听话，里面最后的一丝亮光和敲键盘的声音没了。
艾笑从自己卧室里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出了门，想着再在外面找找那鬼的踪迹。
出于直觉，艾笑觉得房间里那个声音怕不是就是虚耗虚耗了。
假设万书文真的知道那鬼的存在……她要让他偷走谁的快乐？
抄袭剧……
艾笑有点担心，今晚他们一家谈论的那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那部小说其实是抄袭的万书文的？
“不对啊……”艾笑打着手电筒往外走，嘴里还自言自语的，“那个被抄袭的……早就站出来甚至被人扒出来了长相，怎么也不是万书文……”
半夜的街道除了醉鬼就是乞丐，剩下的那些显得精神奕奕眼里都在放光的，就是那些小鬼了。
都是一些新死的闹腾的鬼，还来不及进地府，大多没什么害，顶多会吓到那些通鬼灵的普通人类。
“都不是……”
艾笑一边一个个仔细观察辨认，一边躲开这些小鬼的视线。
一个人在外面，能不招惹事儿就不招惹事儿。
艾笑裹紧了衣服加快了脚步，一直向前走，脸色有点白，但脚步急速，倒是一点都不怕。
“艾笑。”
身后突然传来了叫她的声音，艾笑鸡皮疙瘩瞬间伴随着寒毛飙起，匕首马上就带着刀风朝着后面的人划去。
“安平？”艾笑在发现了安平时马上在半空中停住了动作，“你怎么在这？”
安平脸色不太好的，且衣服穿戴极为不整地看着艾笑，将她的手抓过来，把那极具危险性的匕首放了下来。
“你没带手机吗？”
安平看着艾笑的打扮，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啊？什么？”艾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除了钥匙，确实是没有其他东西了，“没带……”
“你不会回复我了吧……”
艾笑有点慎地看着安平，意识到他现在的心情，赶忙拉着他的手，然后扑到他的怀里，后面的一些年轻新鬼还因为她的举动纷纷抬眼看了过来。
“我以为这样的大半夜你们都看不到消息……”艾笑把自己闷在安平怀里，有些撒娇地说，“所以我才没想着把手机带出来的……”
“这样的大半夜，”安平没有像平时一样马上就回抱过去，声音带着点刚起的喑哑，还显得有些清冷地对她说，“到处都是新鬼和恶鬼，虚耗虚耗还是一只你根本不了解的古鬼，你胆子真是大……你怎么就知道他在这？嗯？你就这么带了把匕首出来了？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是吗……”
“我在家里听到了声音，”艾笑听安平的语气便知道这事没这么好解决，她也干脆地放开了手，继续垫脚把双手放在安平的肩膀上，迫使他看着她的眼睛，“就在我旁边的客房里，今天有客人住在我家，那个鬼在对着那个女孩不停地说话，感觉是要去获得女孩同意之后就去作恶。”
“我是因为这样才追出来的，”艾笑眼里有了些许失落，“只不过这街道没有一点他的踪迹。”
“女孩？”安平看着艾笑的眼睛，马上就败下阵来，不忍心她一直以这样不太舒适地姿势紧绷着身体，便一把抱住了她，将她平稳放在地上，叹了口气，“那女孩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没有，很平常，也没有什么灵力，只是那只鬼好像找过她不止一次。”艾笑想了想那对话还有万书文克制的反应，“我觉得那姑娘是知道这只鬼的存在的。”
“嗯……”安平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眼神落在了艾笑光着脚穿着拖鞋上面，“你出来也不知道穿个外面的鞋子吗？”
安平的眉头皱的脸都变了。
“什么？”
安平蹲下来将自己的鞋解开，脱下放在了艾笑脚边，“穿上，现在光脚穿这样的拖鞋，脚都冷红了。”
“……”
“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吧……”
安平没管艾笑怎么想，一把抱起了她，将她放在旁边的石头凳子上，单手拎着鞋，直接开始上手。
在把她的脚放进鞋里之前，还用双手为她搓了两下，保证稍暖了一些，再为她穿上了鞋。
“鞋子大了点，等会慢慢走就是了。”安平又将艾笑的拖鞋拿在手上，用另一只手伸向艾笑，想把她拉起来。
“虚耗虚耗是一个狡猾的古鬼，他最爱偷东西，以前只是偷些对别人重要的实物，比如说纪念品之类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偷窃别人心里的快乐以及喜悦，偷走爱人的心。”
“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女孩吧，”安平看着艾笑说，“虚耗虚耗是不会在偷东西之前询问别人的，如果他这么做了，可能是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娱乐方式……”
“她现在应该在睡，明天吧，”艾笑发愣地看着自己的脚，颇有些不自在，心脏也有些不自在，“高三生，能不正面影响她就不要正面影响，明天跟着她去学校观察观察吧……”
“行。”安平看了看天，“我送你回去吧，还能再休息两个小时。”
“嗯……”艾笑把手放在了安平手里，“话说……你是怎么接到消息的，这么晚还没睡吗？”
“我在手机上下了咒术，对你的消息加了提醒，一旦你发了消息给我，我就会被咒术唤醒。”
安平觉得没什么的拉着艾笑的手，慢慢地往前走着，对他来说，这倒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完全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这话听的艾笑一怔，脸上再也做不出什么表情了，嘴角自动弯起了一个幅度，面容也自发地柔和了起来。
天上的月亮很圆也很亮，照着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