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
姜郁两家人同在一块儿包饺子。
京城入了寒冬气温太低，老威廉年纪大了，又住惯了海洋性湿润气候，便先一步回了瑞典。
厨房里，柳如烟与姜宴赫在调饺子馅儿。
“宴赫，我订了29号的飞机票，在京城再待一周我就带颜颜回瑞典了。”
昨天晚上商量老威廉回瑞典的事时，柳如烟就与姜宴赫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威廉家是她的娘家，所有人都待她极好。
相比京城，她更喜欢待在瑞典。
“我今天听到你跟林智通电话，局厅又有工作派给你。”
“你就留在京城先工作，不用担心我和颜颜。”
姜宴赫昨晚说，她喜欢瑞典，那么他以后可以和她一块居住在瑞典的姜公馆。
如今京城有工作，姜宴赫也只有先留在京城。
男人以玩笑的口吻随口调侃了一句：“别人结婚娶了美娇娘，下班回家都有人留着饭菜和灯。”
“我结婚，有了老婆还送个孩子，老婆孩子还住老丈人家。”
柳如烟听出他这是玩笑话。
便也笑着与他玩笑了几句：“两口子会吵架，丈夫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但是家人永远都是统一战线的。”
“说不定未来哪一天我和你闹僵了，到时候接我回家的还是爸爸。”
柳如烟端起调号的馅料，转身往厨房外去。
她走了三五步，见后方的男人并没有任何动静。
“你杵在那做什么呢？”
姜宴赫回过神，放下筷子。
男人抬脚往柳如烟走去，接了她手里装有馅料的碗，“我不会和你吵架。”
“那可说不准，一辈子这么长，谁都预估不了。”
“你生气的样子挺凶的，吵架了我超不过你。”柳如烟笑了笑，往外走了。
她说的是玩笑话，可是落在姜宴赫耳朵里，却让人不太舒服。
这里是姜家宅院，当初跟她吵架，就是在这座宅子里。
在客厅，在二楼她的房间。
如今柳如烟能够不计前嫌来到姜家吃饭，但依旧不会选择在姜家住下。
即便嘴上说着忘记了，不在乎了，实际上心里那道坎一直在。
从未消失过。
这就像钉子钉板，就算钉子从木板里拔出来，板子上那道深长的痕迹也永远无法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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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众人围着餐桌坐。
“颜颜好乖呀，抱着不吵不闹，笑得老开心了，这么贴心可爱的小宝宝难得奥。”欧诗漫喜欢得很。
才来姜家几分钟，就将孩子抱上了手。
像是听出了夸赞，水嫩嫩的小宝宝裂开嘴朝欧诗漫笑着。
“哎呀呀颜颜也知道是在夸她呢。”欧诗漫越开越喜欢，都想光明正大偷娃回家了。
“秀雅，你可太有福气了。明明咱们俩一样大，你都做奶奶了。我三个儿子，都比不上你一个儿子。”
“都是烟烟的功劳。”唐秀雅眼睛也离不开欢颜。
这孩子长得奶气，娇小可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整体上遗传了柳如烟那股江南言烟雨古典美人的皮相，眉眼之间却有着姜宴赫那份英气。
可飒可甜，笑起来简直能把人的心都软化了。
“是呀。”姜弘深附和，“烟烟独自怀胎，又是一个人生下孩子，咱们都没帮上什么忙。”
“颜颜这样乖，也都得益于母亲言传身教。这温柔甜美的小性子，差不多就是烟烟的翻版了。”
五十几岁的男人挤着眉眼，逗孩子开心。
姜郁两家全家人，都因为这个奶娃娃，瞬间回归年轻童真时代。
郁有为都忍不住抬起手装大老虎，与孩子逗弄。
“威廉家那位老先生今天没来，是回瑞典了吗？”郁有为道。
姜弘深：“老威廉七十多岁，瑞典气候湿润温暖，他住惯了，京城太冷身体有些受不住，昨天回去了。”
欧诗漫抬起头，“京城和瑞典离得远，烟烟现在跟宴赫结婚了，日后是住在京城，还是去瑞典呀？”
“应该是去瑞典吧。”唐秀雅轻轻握着奶宝宝的手，“老先生对烟烟疼爱有加，老人年纪大了，烟烟陪在身边也是应该的。”
“只要宴赫同意她定居瑞典，我和弘深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过日子的是他们两，我和弘深顶多就是平日里问候两句。”
柳如烟和姜宴赫一前一后进了餐厅。
“爸妈，伯父伯母。”柳如烟礼貌问候了声。
姜宴赫将调好的馅料摆在桌子上，随后挨着柳如烟一块坐下。
“调馅儿这些事佣人去做就可以了，烟烟你不用自己去做的，姜家的媳妇不用下厨。”唐秀雅连忙说。
柳如烟道了句“没事”，她笑着：“九哥今天晚上要回家，她喜欢吃韭菜馅的饺子，我就额外去调了一点。”
说起姜九，郁有为和欧诗漫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郁景州。
好像说的就是今晚回来。
“是今晚落地京城的飞机吧？”郁有为问欧诗漫。
欧诗漫只顾着抱孩子玩，头也不抬：“是吧，前几天通话好像说的就是21号，今天是21号吧？”
“这两孩子环球旅游将近一年，我都快忘了阿州长什么样了。”欧诗漫嘟囔。
众人：“……”
“老爷夫人，小姐和姑爷来了。”姜管家连忙跑来餐厅说道。
姜九走在前，郁景州跟在后，两人相继进了餐厅。
屋内有墙暖，棉袄在进门的时候就脱下了。
两人此刻穿着情侣款的白色高领毛衣，都是高挑类型的身材，走在一块养眼又吸引人。
“爸妈，岳父岳母。”郁景州先问了好。
姜九进餐厅，那双眼睛就被欧诗漫怀里的奶娃娃勾住了，眼睛都亮了！
女人箭步走上前，连忙伸手去抱，“人类高质量幼崽，怎么可以这么漂亮，哇笑起来更可爱。”
姜九三连夸，欢颜昂起小脑袋冲她“咯咯”笑着。
“知道我是姑姑啦？”姜九伸出手，“来，姑姑抱一抱。”
孩子不认生，伸着小胳膊就往姜九怀里去了。
头一次抱小孩，姜九双手谨慎又小心。她缓缓地挪动步子往郁景州那边靠：“景州，你看看是不是特别漂亮？”
跟画出来似的。
“嗯，很漂亮。”郁景州看了眼孩子，目光又落回姜九脸上，“你也可以生一个。”
“我不。”女人抬起头，“我还没有准备好。”
坐在餐桌旁的四个长辈，原本兴致勃勃，被姜九一句“我不”，瞬间同时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如烟，你拍照技术不行呀，颜颜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姜九看向柳如烟。
女人笑道：“照片是睡着的，大概是笑起来比较加分。”
姜九走去餐桌前，郁景州先一步给她拉开椅子。
女人熟练自然地坐下，“还好整张脸遗传了如烟的模样，幸亏没像姜宴赫。”
坐在右侧的姜宴赫瞬间脸就黑了。
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孩子，又怎么会遗传他的基因。
他每天看着欢颜，越看越觉得跟韩佑安长得像，也许是先入为主，他真的越来越觉得欢颜与韩佑安有父女相。
“姜九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哟，一年不见心胸变得这么狭窄了，开个玩笑都不能了。”姜九轻嗤。
她低头亲亲欢颜的额头，“还好咱们颜颜遗传了妈妈的好性格，要是像姜宴赫，又不得了了。”
察觉到姜宴赫的细微动作，柳如烟余光扫了眼身旁的男人。
还真生气了。
怎么好像越来越小气了，自己妹妹开句玩笑话也受不住。
柳如烟帮腔道：“宴赫遗传了妈妈的神韵，九哥你这样说是在间接说妈妈……”
柳如烟这句话故意没说完，尾音拖长。
“妈！”姜九危机感直线上升，她抬头看唐秀雅，“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您忠实的颜粉！”
唐秀雅别过脑袋，冲姜弘深皱起了眉头，示意：“管管你女儿。”
姜九：“……”
“如烟，现在跟姜宴赫结婚了，胳膊肘全拐到他那边去了。”
桌下，姜宴赫揽住柳如烟细小的腰肢，颇得意地将人搂在怀里，“我媳妇当然是帮我。”
“姜九我跟你说。”姜宴赫示意她怀中的孩子，“以后你抱颜颜得给钱，抱一次一千块。”
“你坐地起价，高利贷都没有你这样敲诈的。”姜九将宝宝搂紧了些。
她看向柳如烟，不停地眨眼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九在跟柳如烟打旧情牌。
姜宴赫直接低头亲了一下柳如烟的脸。
这男人小孩脾气上来，比欢颜还难招架，还得哄。
“不准向着她。”他又蹭了一下她的耳朵，“你应该偏心我。”
“……”柳如烟朝姜九抿唇微笑。
那一刻姜九就知道，姜宴赫死皮不要脸的阴谋得逞了。
“九哥，得给钱。”柳如烟说。
姜九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身旁的郁景州，“给姜宴赫一千块钱。”
“看不起谁呢，还缺这一千块吗？”
郁景州就是行走的提款机，出国这一年，姜九就没带过钱包，也没付过款。
买东西通常都是一句“景州”，郁景州就知道该结账了。“……”
男人拿出手机，点开支付宝，找到姜宴赫，快捷键直接转入了一千块。
“支付宝到账一千元。”姜宴赫手机提示音响了。
“我话还没说完。”姜宴赫这时才坐地起价，“我说的是五分钟一千块，五分钟后你可以续时间。”
姜九：“……”
“好了，胡闹一下就够了。”柳如烟拍了姜宴赫的胳膊，“包饺子。”
“对，冬至吃饺子。”唐秀雅朝管家说，“让佣人把包好的饺子下锅煮了。”
“再拿一些新鲜的面皮过来，把桌上烟烟调的馅儿包了。”
佣人将新鲜的面皮端了过来，手艺不错的人陆续开始包饺子。
“老婆手真巧。”姜宴赫搂着柳如烟不松手，认真看着在她手里成型的鱼尾饺。
欧诗漫刚好也包了一个鱼尾饺子，妇人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也在包饺子的郁有为，“你怎么不夸我手巧呢？”
郁有为愣了一下，“……”
欧诗漫想了想，仔细地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我发现了，结婚到现在快三十年了，你都没有夸过我手真巧。”
“对，一次都没有，真的一次都没有。”
郁有为再次：“……”无了个大语。
欧诗漫这样提起，唐秀雅忽然也开始思考。
姜弘深捏着面皮的手都紧了许多，男人抢先说：“我夸过的。”
“我肯定夸过，我想一想……”姜弘深大脑急速旋转，“……咱们相亲那会儿，你来姜家吃饭，帮我母亲包饺子，我夸过的。”
“婚后你下厨次数少了，偶尔几次帮我洗菜，我也夸过你很勤奋。”
唐秀雅抿着唇还在思考，考虑了一阵，她转过头：“你敷衍我。”
她将自己手里的饺子拿起来，就是一只平凡无奇的，将面皮按压在一块包住肉馅的普通饺子。
远没有柳如烟那只鱼尾饺子漂亮。
“我想起来了，你每次都在敷衍我。”唐秀雅又说，“我厨艺不好，针线活不好，除了逛街美容做SPA，就是聚会玩乐去旅游。”
“你说我做饭好吃，针线做得特别好，有次聚会花了将近两千万，你说我太会给你省钱了。”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此刻想一想，忽然觉得自己被敷衍得好严重……”
姜弘深卡了一下，忽然咳嗽起来：“……”
“你还咳嗽，你是不是承认了姜弘深？”
欧诗漫也冷着张脸，“郁有为，你都不懂怎么夸人。”
姜弘深+郁有为：“……”
一旁的罪魁祸首姜宴赫悠闲得很。
他看了眼手表，五分钟已经到了。“姜九，加钱。”
正在看戏的姜九心情很好，被姜宴赫一句话弄得脸色直接僵化。
“要加钱吗？”郁景州低头问她。
“加、加他妈！”姜九拉开椅子站起身，径直走到姜宴赫跟前，将女儿还了他。
女人抬头又冲他骂了句国粹。
姜宴赫：“妈，姜九骂你。”
姜九：“……”气上头，忽然忘了自己跟姜宴赫一个妈。
被唐秀雅转过头盯上，姜九眼睛转悠了几下。
她拉起椅子上的郁景州，愤愤道：“就姜宴赫有女儿吗？我们也去生一个。”
原本还在吵闹的两对老夫人，四个人四双眼睛忽然齐刷刷看向郁景州姜九。
统一战线，一瞬间的功夫就和好了。
欧诗漫笑着：“九儿现在就去吗？”
唐秀雅笑出了皱纹：“马上去吧。”
郁有为：“是回你们两的小家，还是住在姜九，或者隔壁的郁家呢？”
姜弘深：“今天冬至日，还得吃饺子呢。”
唐秀雅立马站起身，“管家，留着一部分饺子不要煮，等会儿夜里再煮好送上楼给阿州和九儿。”
姜九的手抖了一下，“……”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