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声略带焦急的叫喊，王晓凡吓得一下将张淑娴推得老远。
然后老老实实站在房门口。
因为牛玉华来了。
“我的大小姐，你怎么来这了啊？”王晓凡先发制人。
“我来我婶儿家，咋啦？”牛玉华两眼一翻，小嘴一翘。
也是啊。张淑娴可是她的亲婶子。
相比之下，她来这是正常的，王晓凡来这有点不正常。
这丫头眼睛一转，立马反问，“那你说说，你来这干啥哩？”
王晓凡不知如何回答，但看她那因得意的而上翘的小嘴唇，还是很激动的。
“玉华来了啊，早上我去菜园崴脚了，得亏晓凡好心送我回来。”张淑娴赶紧为王晓凡解围。
我曹。
“我是送你回来的吗？”王晓凡心想，“我是扶着你回来的好吧。”
“王晓凡，你这点真不错，知恩图报，我婶儿对你这个外人比对我这个亲侄女都好……”牛玉华说。
王晓凡在心里说，“那可不，你婶儿经常做饭给我吃，你肯吗？”
张淑娴说，“哪里呀，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我们才不是孩子呢。”我和牛玉华几乎同时说道。
牛玉华的意思是她不小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
王晓凡的意思的是他不小了，懂得很多大人的乐趣。
张淑娴问牛玉华找王晓凡有啥事，坐下聊，然后还想站起来倒水。
可能由于崴脚的缘故，她刚站起来时有点晕。王晓凡赶紧上去扶了一把。
有第三人在场，她只能狠狠地掐了王晓凡一下。
牛玉华问王晓凡是否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提到高考这事，王晓凡像村里那些被摧残落地的桃花，蔫了。刚才满身的火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淑娴让他们聊，她出去看看两孩子拿担子回来没。
这真是一个细心的女人！
桃花村今年有三个高考生：王晓凡，弟弟王晓钊和牛玉华。
其中王晓凡的成绩最好，也最有希望考个好大学，因为这事将牛玉华她爹气得不行——之前因为学习成绩也没少数落她。
王姓是外姓。
外姓怎能抢桃花村的大姓牛家和钱家的风头？
尤其是牛家的风头，谁都不能抢。
但前几天，王晓钊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一所普通专科院校。
牛玉华也收到了，一所本科院校。
学校都在省城新州市。
唯独王晓凡这个有希望上重点大学的优秀“大龄”青年，啥也没收到。
据说牛玉华收到通知书时，她爹请了一圈人吃饭，当然不包括王晓凡的爹王爱国。
王晓凡拉着牛玉华去桃河边走走，还哄着说有机会做鱼给她吃。
他做鱼一绝，尤其是桃河里生长的鳜鱼，那真叫一个好吃。
他曾经在桃河里捉鱼，然后搞个简易的灶台做鱼，小伙子大姑娘吃得都不愿意回家。
太阳出来了，热气上来了。
牛玉华的鼻尖开始冒汗了。她抬手擦汗时，宽大的短袖袖口出卖了她的小秘密。
往下看，小蛮腰，细长腿，被凉鞋罩住的两只脚，被修剪过的脚指甲……
桃花村的水真养人啊！
王晓凡想起刚刚看到的张淑娴的脚……
“混蛋，往哪看呢？”牛玉华掐了他一把。
“我看桃呢，你看那桃，又大了哩。” 王晓凡调侃道。
牛玉华追着要打他。
她当然追不上王晓凡。
但王晓凡也不会让她离得太远而失去兴趣。
牛玉华干脆不追了，开始说正事。
原来她哥牛玉宝要去镇上办事，她想让牛玉宝帮忙查一查王晓凡的录取通知书。
一听“录取通知书”几个字，王晓凡又怂了。
他坐在河滩上，问牛玉华，“如果我没考上，你是不是很失望？”
她说，“不可能，你不可能没考上。”
王晓凡说，“没啥不可能。”
她问他们的约定还算数不？这个王晓凡就更不好回答了。
他和牛玉华从小到大都是同班同学，经常一块玩，但她爹一直告诫说，让她离王家两小子远一些。
小时候，王晓凡觉得她爹是怕男孩子欺负她。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她爹看不起他们。
因为王家是外姓。
因为王家穷。
从那以后，王晓凡心中便有了恨意。
有一次王晓凡看见牛玉华的姐姐牛玉茹去河边洗澡，他还专门跑去偷看。
虽然没看到啥实质性内容，但那种报复性的得意还是有的。
有时王晓凡也想将这种报复用在牛玉华身上，但当看到她那一脸天真的样子和还没咋长开的身体，他又退缩了。
男人不能趁人之危。
毕竟，他们是日日厮磨在一起的人——除非她爹在的时候。
去年，高三即将开学时，王晓凡铁了心不上学，因为家里实在太困难。
大姐王晓丹外出打工几年，毫无音讯。
弟弟王晓钊和自己一个年级段，都是要花钱的主。
王晓凡的爹王爱国有驴的笨劲却没有驴的力气，打架时还打不过他妈刘书英。
刘书英嘴上功夫能压王爱国一头，但在挣钱上他们俩一个熊样。
供他哥俩上学都难。
刘书英一直偏心他弟。
这个，王晓凡能感觉出来。
高三开学那天，王晓凡让弟弟先去学校，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这桃河边。
伤心不已。——王晓凡就要告别他亲爱的学校了。
不知什么时候，牛玉华来了。
她啥也没说，直接抱住了王晓凡。
王晓凡满脸的泪水都被新衬衫吸干了。
他也闻到了那种少女才有的香气。
那一刻，王晓凡有些陶醉。
她承诺帮王晓凡想办法筹集学费，还约定考同一所大学……
当时，王晓凡问她，“要不要做我媳妇？”
她骂了句，“滚。”
如今，一年过去了，她考上了大学，王晓凡却啥也没有。
那个坐在身边的“媳妇”，将来也不会是他王晓凡的。
王晓凡感到很伤感。
“想啥呢？”牛玉华问。
“想媳妇呢。” 王晓凡随口说。
“媳妇在哪呢？”她问。
“就在身边呢。” 王晓凡朝她坏笑。
她又要起身锤王晓凡，他却一把抓住她，再也不想松开。
王晓凡知道，他这一松开，可能就是一辈子，因为她已经是准大学生，而他只是个农民。
王晓凡一把拉住她，问，“我考不上大学你还理我不？”
牛玉华有些惊恐，点头说一定会的。
王晓凡问她如何证明，她说，“我现在就做你的媳妇吧！”
她说这话，也是费尽了全身的勇气。
王晓凡准备行动时，河岸的马路上传来一阵叫喊，“王晓凡，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