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我与“我”
镜子里的人影看似毫无异常，但里亚刚刚却察觉到了镜像中的自己露出了与他完全不同的神态。
那镜面后的青年慢慢抬起头，表情阴恻恻的。
“我的身体，你用得还满意吗？”
里亚靠近了几分镜子：“你是……”
“里亚.克尔查。”
里亚表情逐渐怪异：“你是里亚.克尔查，那我是谁？”
“怪物，伱是当时天空之上突然出现的怪物。”
“……”里亚拍上了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最近的幻觉真是越来越离谱。
“所以你是来要回自己的身体？那抓紧，我不干了，那些什么旧日天灾都交给你，我们都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不，我想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按我们曾经在盖柯索山脉的交易内容，这些都是你要面对的事情。
能和你对话，说真的，我很高兴。”
镜中人苦笑了两声。
“我察觉到你内心的动荡，觉得有些事再瞒着你，只会让情况越发恶化，与其让你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得知真相产生变故，还不如让我来提早说明。”
话音将落，他扶着帽檐摇头：“为了瞒过那些人，我还真是不容易，所以我算不算一个应该被铭记于史册的伟大人物呢。”
青年伸手触碰镜面，示意里亚也把手放上去，在片刻后，他们就这样间隔一层玻璃，将手与手尽最短距离的接触。
然后，里亚的呼吸猝不及防地加重了几分，他收回手，看着手中那突然多出来的冰冷金属事物。
这东西是一个徽章，由两枚齿轮组建而成，齿轮呈暗铜色，一大一小，在拨动其中一枚齿轮时，另一枚也会跟着一起转动。
在大齿轮的角落，雕刻着一个不起眼的符号。
【V】
“这是……”
“属于秩序协会05检察官的标志，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我们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协会失去我，可不就是巨大代价吗？”
“甚至，当初的我让自己失忆，混入了被送往盖柯索山脉的队伍中，要想做到完美的欺骗，必须先欺骗自己。”
“那真是一段漫长的经历……
我在盖柯索蛰伏许久，好不容易重新恢复了部分记忆，这时也见到了所谓瘟疫源头的一部分，按照计划，我应该杀了它，但此时的我已经无力行动。
眼看自己就要被感染上瘟疫成为人人喊打的患者，关键时刻，我赌上一切向某位存在求助，然后你就出现了。”
“你应该好奇过为什么协会对你的追逐并不严谨，为什么自己对所占据身体的身份一无所知吗？你很聪明，这背后牵扯的，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复杂。”
里亚继续注视着手中的双齿轮徽章：“所以你在告诉我作为失序者的我其实真实身份是协会的检察官？这卧底身份可能连疫医都没有发觉吧。”
“也许是没有发觉，但就算发觉又怎么样，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为此，我们可以利用所有人。
就连协会内部知道我真实身份的都寥寥无几，呵呵呵，可能这就是作为幕后玩家的孤独。”
他是骄傲的，但在盖柯索山脉上失忆的时候，人人都将青年当成一个随意欺辱的白痴，甚至最后险些真的炸死了他。
当时的他也才十几岁。
虽然镜子里的人并没有提到这些，但里亚还是能体会到这其中的万般苦难。
“那你将徽章交给我，是为了什么？”
镜像单手抚上心口：“为了将导师释放，为了全人类。”
“那些人不会理解我，他们也不明白导师对人类的重要性。
导师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局，牺牲少部分人类换取全人类的存活，在那些人眼中就成了恶魔，他们太过贪心想保全所有人，最终只会让更多人步入灭亡。”
镜中人看着里亚，笑容逐渐苦涩：“当然，最终决定权在你，毕竟我已经死了，现在留有的意识皆用于保全你的人性。”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比没用的我做到更多。
请早日回想起当初我们的交易内容。”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全部，你能出现应该也是有什么契机吧？”
“契机很容易就能想到，而且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没事少吃点超凡生物，味道怪恶心的，不知道你怎么吃得下去，以后和史瓦尔去吃点好的吧，钱赚了就应该被花掉。
最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是没什么思维的神格，一路走到现在，你有了人性，人的意志比任何意志都要崇高。”
这句话的话音落下，镜子恢复了正常，里亚回过神来，发现法尔曼夫穿着白色围裙在一旁端着果盘诧异地看着他。
“您怎么对着镜子发呆？”
里亚面无表情地扭过脑袋，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是我太帅了。”
“噢！这一点当然毋庸置疑！理解理解，我也经常有这种烦恼！”
法尔曼夫空出一只手来捂着自己一边脑袋：“人只要一长得帅就会有无数困扰，唉，什么时候附近屋顶上的蜘蛛小姐才能注意到我对她的感情开始喜欢我，而不是天天跑去看什么红色月亮。”
“明明我也能牵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看月亮啊。”
里亚：“我觉得一段真挚的感情容不下第三者，而且你都已经有过三个儿子了。”
法尔曼夫的关注点完全跑偏：“啊，什么第三者，谁是第三者，哪里来的第三者？”
“……没什么。”
青年若无其事地将手伸进口袋，手中紧握的徽章被放入其中。
这东西还存在，那就说明刚刚的镜像不是幻觉。
原主的意识竟然还在，而且还是秩序协会05高层的检察官，但现在的他是失序者，秩序与失序相互对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那个人应该知道很多内幕，但却只透露出部分内容，让里亚对自己的身份更迷茫了几分。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怪物，那穿越前的生活记忆并非虚假，镜像却一口咬定他就是那眼睛状的巨大神话生物，詹姆斯在看见他借助背后眼睛的能力时，也变得警觉，极度不信任他。
“这其中还有什么是我没有想到的。”
“难道我之前的人生都是虚假的？既然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现实的情景，那真正的现实是不是有可能也是其中一个梦……梦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不，我不该想这些。”
“说起来，原身的意识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镜子里，难道是这里詹姆斯监测不到的缘故。”
他刚好在不久前和詹姆斯打了一次，那场争斗毁灭了一个文明，明明詹姆斯可以把里亚往无生命存在的地方引，但他偏偏选择了一个“人口”密集的外星城市中心。
詹姆斯就是故意的。
不过那好像还是里亚第一次看见其他星球上存在的智慧生命，背后的眼睛意识一时亢奋到没忍住，把能吃的都吃了。
里亚有些怀疑它的行为是和小史瓦尔学的，或者小史瓦尔是受了它的影响。
“看起来，有什么问题也只能等把导师救出来再说了，只是那时候的伊凡德，真的还是我熟悉的那个意识吗？”
用少数人的生命和大多数人的生命相比较，怎么想都是多数人的生命重要，但这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因为答案怎么想都是错。
导师认为以少换多比较划算，但里亚不明白这个“少”的标准是什么，毕竟按照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他当初说不定是想灭掉恩得勒斯整个国家。
“现在也联系不到詹姆斯，有可能他被伤到了，现在还没好。”
里亚走入客厅坐到靠椅上，双臂置于桌面，十指交叉，面前是一些具有智慧且在布尔吉斯镇享有盛名的超凡生物和人类。
“久等了，各位，现在我们来聊一下关于天灾的事。”
“天灾降临之前，会有人依次揭开其咒印，来让作为审判者的骑士降临，这些都是圣经中讲述的内容。”
“揭开咒印的生命是人，招致灾难的契机也是人，换句话说……是人类中出现了叛徒。”
……
“瘟疫、战争、饥荒和死亡。”
“它们诞生于人心最本质的恶，是人们对光耀旭日的不忠引来了这些灾难，祂也会对我们降下考验，只有通过洗礼的人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作为恩得勒斯的领导者，我们的王只会是光耀旭日最得意的神使，用于传导祂的声音，将光芒普照恩得勒斯的每一角落。”
克兰贝亚的最高宫殿中，一个老人手持圣经，身披白袍在对面前身居高位的人谈论关于信仰的问题，而那人坐在红绒兽皮铺就的王座上，低垂着眼眸。
“你不会是在怀疑我的信仰吧，麦本尼卿，为了国家的延续，那些灾难当然是必要的。”
“国库的钱将继续为战争服务，我们的领土在不断增加，我们的国民在未来只会过上富足的生活。”
“那些枪支炮弹，打破敌人的防线轻而易举……”
“陛下，仅凭这些还不够。”
教皇麦本尼盯着面前国王的脸：“神说，他们全都罪无可恕，我们可能需要动用一些超凡的手段。
瘟疫是神的惩罚，但未必不是恩赐，是瘟疫带来了超凡，第一次让超凡为人所控。”
“所以教皇是以为，我们要把那些染上瘟疫的人派遣给战争？”
“那种事还需要由议会商议，但陛下，秩序协会中的某些收容物还是应该放在眼皮底下保管才好，不是吗？他们也只是一群普通人，怎么比得上守卫森严的军队。”
“尤其是导师，将导师安置在那种小地方让其沉睡简直是他们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伊凡德.查理是少有的传奇调查员，沉睡前也是最忠实的皇权拥护者。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利用导师的力量，如果能把他控制起来，秩序协会再也不敢在暗中搞一些卑鄙的小动作来试图撼动我们的统治，那些贵族也不会多说什么。”
“陛下，您觉得呢？”
“我应该说过了，我批准教皇的一切行动，毕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为了至高无上的光耀旭日。”
“我们的王真是英明！愿光耀旭日与您同在。”
麦本尼笑着退出了正厅，伸手关闭了大门。
他漫步在皇宫的长廊上，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向红地毯，墙壁两侧是历代王族的油画像。
渐渐的，他驻足在其中一副画像前，目光在其中人物的头顶皇冠上停留。
教皇为国王加冕，神权与皇权到底谁更大一些，这毋庸置疑。
超凡的存在为神权的壮大提供了不少助力。
“哈哈哈那傀儡皇帝，我说什么他真的就信什么！要不是我觉得那位置没什么用，高低要把他从座位上踹下去，换我来称王。”
“让协会交出导师，他们总不会不听，毕竟那样的武器被迫沉睡简直是大材小用。
全知全能……要是我们拥有了那样的能力，解决周边国家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吗？
上一代的国王真是不懂事，如果让伊凡德做揭开战争咒印的人，彻底控制战争，届时我们的领土将宽阔到不敢想象，啊不，说错了。”
“是我的领土才对。”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当日，南艾德林的秩序协会内部发生了动荡，当然，是什么动荡人们一无所知，但那些检察官在商议过后最终选择了交出沉睡的导师，让其被运往克兰贝亚进行收容。
在看着伊凡德的身体连带容器被抬上装载用军车的时候，一名检察官站在门外注视着导师的离去，面色悲痛，其实袖子下的手蜷缩着死掐自己，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那些当权者是越来越腐朽，竟然开始打导师的主意。
在导师被收容在分部的日子，众人天天提心吊胆，现在他被运往克兰贝亚，那里有协会的总部在，麻烦全落在他们身上，和这里的分部再没有半分瓜葛。
“真是谢谢他们了，相信现在总部的各位一定比我着急，我和他们打个招呼，然后就可以继续去睡我的觉了——啊哈，赞美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