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霏还穿着男装来不及换，进了谢老夫人房里，谢老夫人正坐在椅上沉思，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缓缓盘弄。
听见刘嬷嬷禀告的声音，谢老夫人抬起头，看见谢霏的打扮怔了一下。
“祖母，方才从长姐那里回来去了书坊，穿男装方便些。”
谢霏只好撒了个谎。
“坐吧。”谢老夫人一脸疲惫，看了刘嬷嬷一眼，刘嬷嬷给谢霏奉了茶，便退出去了。
“雪儿，祖母也不与你遮掩，谭氏这件事你是如何想的？她是祖母贴身的嬷嬷，跟了祖母四十余年，平日里骄纵些也就随她去了，可是却不知她竟做出这种事来。”
谢老夫人摇摇头：“都怪我太过信任她，惹下了祸端，如今这事难免让人多想，祖母也难自证清白，就算找那白鹭贱婢对质，她若不肯说实情，没的更是说不清。”
谢霏看谢老夫人神色，是真的焦灼，许氏越是决口不提谭嬷嬷的事，越让旁人猜疑，许氏娘家镇远侯府那边若听到风声，也会借机来拿捏谢老夫人。
而且谢霏如今还攀上了萧贵妃这层关系，萧家的人都不是贤良之辈。
“我信此事与祖母你无关，但是祖母也要帮雪儿找到真凶，这样祖母可证清白，雪儿也伸了冤屈。”
谢霏终于能将谢老夫人和自己绑在一起，这是意外收获，或许幕后之人本意也是祸水东引。
前世谢老夫人可不曾为她说话，却借题发挥想拿回许氏中馈权利。
谢霏嫁给陆渊亭，谢霜以嫡女身份与许承恩定亲，平息了一场纷乱，许氏才没有失掉中馈权。
谢老夫人凝眉思索许久，不得已叹气：“你的母亲做事是偏执些，却不知是谁在背后作乱，找出来让谢府安宁也是好事。”
谢老夫人本想遮掩过去也就罢了，为了孙儿们的名声，也不想家丑外扬，如今火烧到她的身上，不得不起来灭火了。
“既如此，雪儿便和祖母做场戏……”谢霏坐到谢老夫人跟前，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能成？”谢老夫人有些不信。
“不妨试一试，若是不成再想别的法子，明日孙女要去方尚书府中，祖母安排便是了。”
谢老夫人缓缓点头，谢霏便行礼告退回到沉雪阁。
一日奔忙，谢霏也很是疲倦，珊瑚早已经备好水等着了。
脱下外衫，谢霏纤细白皙的脖颈上，那枚小巧的金锁轻轻摇晃。
珊瑚不经意看一眼，一边为谢霏擦洗，一边随口问道：“姑娘，这金锁是自您出生便戴着了？”
谢霏正靠在浴桶壁上闭目想事，听这话睁开眼睛，拿起金锁细看，上面有繁复的花纹和“凤舞龙吟”四个字，字是阳刻的，凸出表面。
“自我记事时起便有，应该是的。”谢霏把锁放下，再次闭上眼睛。
第二日恰好是休沐日，谢铮便陪着谢霏一同去方尚书府赴宴，前脚刚出府门，谢老夫人便下令，府里人不得外出，采买之事要由许氏指定人，下人们都不得离府。
众人都不知是何原因，谢老夫人只说府里人多嘴杂，为免生事端，暂时不得与外面人接触，两日后下元节去庙里上香解厄，之后方可出行。
谢府内下人一时人心惶惶。
谢家两位老爷和媳妇们也是迷惑，都来谢老夫人面前，却不敢多问。
“且看着吧，喜鹊有一个习惯别人不知我却知道。”
谢老夫人眯起眼，说的却是谭嬷嬷做丫头时的名字，手中佛珠滑动。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不知就里。
“喜鹊最是藏不住事，若是一件事吩咐了她不准说，她便要用别的法子说出来。
随身戴的那个荷包，不是装银子的，是装不能说之事，多了便藏在匣子里。”
谢老夫人眸色渐冷:“我已命人去让她家大郎寻找，若是找到先送到府上来，里面定有她做的事，查到是谁怂恿的，一并送去见官，绝不姑息。”
堂上的人面色各有不同，谢霜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杜姨娘身上扫了一遍，手指掐紧帕子。
杜姨娘去上香受了风寒，这两日都没跟在许氏身边，今日好些了，面上还有几分憔悴，安静立在许氏身后，不言不动。
此时方尚书府后院花厅中，谢霏和谢铮也是不知所措。
从方尚书的父亲母亲，到方尚书的三房妾室，十七个子女中还有带着夫人夫君的，六个孙儿孙女，全都到齐济济一堂。
“谢三姑娘肯赏光，老夫阖家之幸，若是能修好了四十应天木鼎，更是我方氏阖族之幸，谢三小姐勿怪唐突，尽管随意。”
方大人扫一遍满堂的家人，颇有些自得。
谢霏分明见帖子上只有谢夫人和两位小姐的署名，如今这几人已是泯然众人矣。
“方大人，不如先看看那木鼎？”谢霏想尽快达成此行目的，被这样众目睽睽盯着，她有些不自在。
“也好，那就劳烦谢三小姐了。”方大人也不推让，他的老父老母正在那里殷切等着。
这次只有方大人和夫人，带着谢霏和谢铮去一间上着锁的厢房，其他人都被留在花厅。
方大人亲自掏出钥匙开锁，进到室内除了桌椅便是房中间桌案上一个大箱子。
亦是上了锁。
方大人打开箱子后，谢霏想扶额，里面还有带锁木盒！
“自那次这木鼎不再变换之后，以防有人再行破坏，便严加看管了。”
方大人托出最后一层木匣打开，露出里面一只半尺直径的木鼎。
谢霏走近前观看，果然雕琢精细栩栩如生，鼎上树木花鸟祥云流水，就连草叶都清晰可辨。
谢霏围着木鼎转了两圈，方大人和夫人都紧张地随着她转。
“方大人，小女只能说试试，而且我的工具不全，怕是未必能让方大人如愿以偿。”
谢霏也不敢托大，先留下退路。
“无妨，谢三小姐尽管施为，工具本官这里早已备下，特意定制全新的一套，送与三小姐。”
方大人唤一声，门外进来仆人，提着一只硕大的花梨木箱，放在旁边案上。
方大人过去打开，里面琳琅满目各式工具齐全，果然是全新的。
怪不得这宴席定得晚了几日！
谢霏点头，看着那木鼎，心中先想到的却是它是为何坏的？
片刻后出现一个画面:一颗弹子飞射过去，击中鼎上展翅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