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你为何这样对我？我都说了你要便给你，是你所作，你还要我怎样。”谢霜泫然欲泣，强忍着委屈。
“华凝刚做了那样的菊花诗，能做出这样的有什么奇怪？”
“分明是嫉妒华凝做得好，便要巧取豪夺！”
“这几年何曾听说她写出过什么诗文，不过是江郎才尽，华凝却是大器晚成！”
贵女们议论纷纷。
“不要说三妹妹，她就是性子急。”谢霜哽咽着替谢霏说话。
“谢静雪！你怎么这般狂悖无礼！怪不得华凝性子绵软，都是被你欺凌所致！嫡女又如何，也不能事事都抢夺，你再这样，我就去让太子哥哥罚你！”
庆宁公主李遥也出声训斥谢霏。
“谢华凝！你跟她们说清楚，这是我作的！如果你还是不肯说，我就回去禀告母亲，让母亲罚你！”
谢霏那时不懂得过刚易折的道理，她以为只要一查便能验证。
“看，果然拿出嫡女身份压华凝。”
“三妹妹，不要告诉母亲，是你作的……”谢霜低头垂泪。
谢霏气得离席回了谢府，谢霜也哭哭啼啼跟回去。
谢霏向许氏说明时，谢铮正在旁边，听了这话摇头说:“今日二妹妹菊花诗惊艳四座，为兄同僚都传开了，这首诗是她写的，并无可疑。”
谢铮看着谢霏十分失望，不明白三妹妹为何要觊觎庶姐的文章。
“我作的诗，原稿还在书房里……”谢霏想找出证据。
谢勉嗤笑一声，什么都没说。
是啊，谢霏也没说下去，她过目不忘，誊抄下来并非难事，安知谢霜房里，没有原稿？
她被罚去跪了祠堂。
谢霏收回思绪，没看那帖子:“放着吧。”
她不会再去参加菊花宴，这张帖子来得有古怪，已经久不曾与她往来的庆宁公主，怎么会忽然想起她？还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
用飧食的时候，江渚过来了。
这次他让玲珑和珊瑚伺候谢霏，自己也坐在旁边用饭。
不喂她，却跟她一起吃饭，谢霏有点儿紧张，不停偷偷拿小鹿一样的眼睛看江渚。
这饭怎么吃。
江渚抬头看谢霏，违反了食不言的规矩:“你不好好吃饭？看我做什么？”
“嗯……”谢霏咽下一口肉，“你的府里，厨娘做的吃食不好吃？”
“这便是我府里厨娘做的，哪里不好？”江渚指指桌上的菜。
“你府里的……提过来？”谢霏瞪大眼睛？
难道她吃的饭菜，每天都要从江渚府里送过来？江渚居然……没钱多雇两个厨娘？
“怎样？省下银子多吃些肉。”江渚夹了一口烧蹄髈。
“你不是不喜吃肉……”谢霏小声嘟囔。
江渚没理她。
很多习惯就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他现在虽然还是吃素多一些，但是偶尔也会吃一点肉，不像最初他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后，见到肉就会吐。
这些改变，很多都是因为谢霏。
因为他不忍心看举着肉丸，满眼期待的小粉团子失望地离开，他学着吃肉。
不忍心看见喋喋不休的小姑娘，得不到回应以为被嫌弃，他开口说话。
“你怎么不用左手了？”谢霏突然问。
江渚的手顿住，看看自己夹着筷子的右手，抬眼扫了玲珑珊瑚一眼。
“我一贯是用右手的，你记错了。”
谢霏会记错了？就算前世到她死去经过了十年，她的记忆都清清楚楚，虽然只发现了一次，她仍然记得江渚就是左撇子。
因为，她也是左撇子。
江渚还有一个毛病，谢霏想想就忍不住偷笑。
江渚不知道谢霏笑什么，只当没看见。
吃过饭江渚并没走，月娘送进来茶。
“你的舅母来过了？”江渚一边喝茶一边问。
谢霏老老实实点头，心里却冷哼: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江渚是什么人？后来能走到那个位置，西京中怕不是所有官员府邸都有他的眼线，虽然现在他未必能有那么大的势力，可是自己宅子发生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是如何想的？”江渚一直看着茶碗，长睫覆盖住眼底的情绪。
“我想退婚。”谢霏声音很小。
记得那年谢霏父亲去世不久，江渚便不告而别，许氏说江渚薄情寡义，见她父亲亡故，就提出退了婚事，许氏不愿纠缠便答应了。
那时候父亲离世已经让她痛不欲生，江渚的不告而别更是雪上加霜，其实前世她应该是怨恨江渚的，所以三年后再见江渚时，她只当陌路。
后来她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堪，直到落水……再见时，是他的冷酷，她的死期。
所以谢霏不愿提这两个字，尤其是在江渚面前。
谢霏不知道，江渚亦是不愿听。
“那便退婚。”江渚声音淡淡。
“只是并不容易，若是舅母同意退婚，必是有什么事，让镇远侯府解了眼下困局。”
谢霏缠着纱布的手，捧着茶碗，像一只松鼠一样，啜着茶。
江渚听她说这样的话回头看，正看见这一幕，心底不由一片柔软，左手指尖勾了一下。
他很想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或是揪一揪那两簇俏皮的发髻。
她的头发是顶好的。
忽然师母的声音又响起:“静雪与你只是兄妹之情，你们的婚约，便作罢了。”
江渚的手慢慢握紧，收回目光。
“静观其变，我会让人盯着的。”
想了想江渚又缓缓问:“那日推你落水之人，你可认得？”
谢霏身子不由一抖，旁边的玲珑握紧了拳头，盯着谢霏，她们一直不敢问，怕勾起姑娘伤心事。
“并不认得，他是谢府小厮的打扮，戴了一顶蓑笠挡了半边脸，秋日里落雨多，我并未多想。”谢霏的声音很轻。
“而且他说的都对得上，说他是从府中过去庄子上，遇见兄长的，兄长担心回府后再让车来接，往来费时恐耽搁了，赶不上祖母寿辰，走水路小船十分便利。”
“可是天黑下来也没有船，我心中很是害怕，那人只远远站着，并不说话。”
谢霏的嘴唇微微颤抖，玲珑的拳头攥得发出咯吱的响声，珊瑚捂住了嘴，眼中蓄满泪。
江渚依旧垂眸看着茶碗，捏着茶碗的手指却已经泛白。
“我那时很想说回庄子去，可是荒郊野外只有我们两人……只好盼着有船能来，却不想下起了雨。”
谢霏深吸一口气，缩紧身子。
“雨越下越大，我没有法子，只好说回庄子，那人便过来扶我，我刚伸出手，他抓着我的手臂推我到河里。”
珊瑚呜呜咽咽地哭，玲珑的眼睛通红。
谢霏喘口气:“后来你都知道了，抓住那根树枝捡回一条命，在水里漂了一夜，好几次撞在石头上，我都以为我要死了。”
“咔”的一声，江渚手中茶碗裂开，茶水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