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北的两个疑问，任正飞陷入沉思。
好半天，老任才开口道：“科技研发人员倒是可以从高校招聘。”
江北重重的点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对于科研人员，任总认为哪个学校最好？”
老任笑道：“当然是清北两大高校了。”
江北有些纠结：“从96年出台【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12字方针后，留学潮就再次火了起来。”
“但有个弊端，一部分留学生出国后就不愿意回来了。”
任正飞指着江北哈哈大笑：“你灯下黑了，数码科技公司本来不就是在国外？不回来就不回来呗。”
“有外企这个噱头，没准还能吸引更多的科研人才呢。”
江北一愣：“嘿，还真是啊。”
之前倒是钻牛角尖了。
老任笑道：“至于聘请营销精英，则需要好好考察一番。”
“说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营销部门的领头羊要是选不好，是要吃大亏的。”
江北再次点头：“嗯，反正这事儿也不急，回头我再寻摸寻摸，任总如果有合适的推荐人选，也可以介绍。”
老任哈哈大笑：“好的人才都缺，真有好苗子，我可舍不得给你。”
“嘿嘿嘿，那到时候我就去任总公司挖人！”
“哈哈哈，就怕你挖不走！”
通过这次聊天，两人竟然出奇的对脾气。
江北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次报道。
任正飞因鄙视【小灵通】没技术含量，错失千亿级市场，郁闷了八年。
也直接导致华唯手机比其它国产手机晚上市了八年。
如果这时候提醒老任做【小灵通】项目，是不是大有可为？
理清思路后，江北试探道：“任总，前几天我看到一个新闻，说是浙省推出一个叫什么【小灵通】的业务，您知道这事儿吗？”
让江北意外的是，老任竟然还真知道。
“奥，你说的是phS技术吧。”
江北听不懂，假装听懂了点头道：“对对对，您认为这个技术前景如何？”
技术出身的老任果然很鄙视这个phS技术。
“说实话，我不太看好。”
老任直接给否了：“说起来，phS技术是我国移动通信产业的一大bug。”
江北好奇道：“怎么讲？”
老任开始给江北普及专业知识：
“小灵通这三个字，应该来说，是我国的专属艺名。”
“它真正的名字叫personal handy-phone System，也就是个人手持式无线电话系统，简称phS。”
江北这才明白，原来phS是这个意思啊。
老任继续道：“前年，Ut斯达康公司得到叶永烈先生的无偿授权，将「小灵通」命名为一类无线市话产品的称呼，这个名字便由此流传开来。”
“其实，小灵通的核心技术来自樱花国运营商Ntt公司，属于日本的一种数字无绳电话系统。”
“老实讲，这种技术没啥前景可言。”
“甚至在樱花国已经被淘汰了。”
“不知道浙省为什么还要引进这个技术，这不是瞎胡闹吗？”
老任表现得非常不屑。
怕江北不理解，钻研技术的老任再次解释一番：
“自摩托罗拉推出第一款手机以来，和传统意义上的固定电话通信方式不同，移动通信是通过蜂窝网的结构，来进行通信传输。”
“所以在phS技术之前，市场上要么是固定电话，要么是无线电话，界限泾渭分明。”
“但是，phS由于采用了wLL技术，打破了这一局面，使得固定电话可以在无线网络覆盖的范围内自由移动使用。”
“说得简单点，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放大版的「无绳电话」。”
江北理解了，组织语言道：“这玩意说白了，是不是因为重复使用固话线路，导致通信成本低，还可以实现单项收费？所以话费会特别便宜？”
老任一愣。
他只关心技术了，还真没从市场方面考虑这个问题。
江北一语惊醒梦中人。
老任思考半天，沉吟道：“貌似...是这个道理。”
江北激动了：“任总，那不如咱们一起合伙做小灵通吧？”
老任望了眼激动的江北，依旧不为所动：“但这个技术早晚会被淘汰的啊。”
“明显会被淘汰的技术，完全没有投资的必要。”
见老任钻了牛角尖，江北便展开阐述理由：“任总，即便这项技术会被淘汰，但现在不是还没淘汰吗？”
“趁着还没被淘汰，大力生产一波不好吗？”
老任立即皱眉。
江北的这个思路，跟联想的【贸工技】有啥区别？
任正飞是看不起这种经营思路的。
江北知道老任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怪老任鄙视自己，继续阐述自己的理由：“任总，您听我分析。”
“现在的手机通话，是要双向收费的，也就是接电话也得付钱，所以，即便老百姓买得起价格昂贵的手机，也会因为话费太高而用不起。”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要用上移动通信，买手机得花两三千，入网费还要好几百。”
“现在京城房价也就三千出头，老百姓得花三四千才能用上手机打电话。”
“这成本多高啊？”
“如果有了小灵通，直接跟座机挂钩，是不是花费就会骤降？”
“东西便宜了，是不是买的人就多了？”
江北越说越兴奋：“您想想，咱们国家有多少人啊？”
“这可都是潜在消费用户。”
听完江北的解释，老任眨了眨眼，突然也有些心动。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江北直接打断任正飞，继续洗脑：
“任总，华唯的主营业务是做通信设备的。”
“您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
江北突然不说了，吊起胃口。
老任果然好奇：“什么问题？”
江北掰开揉碎了解释：“现在之所以国内通信设备使用的少，最主要是市场规模有限。”
“一旦小灵通的市场需求铺开，相应的，通信商是不是就要采购更多的通信设备做基建？”
老任再次愣住了。
按照江北的思路，貌似...真是这么回事啊。
华唯为什么急着开拓国外市场？
还不是因为产能上去了，国内市场有限？
如果【小灵通】真能火起来，没准真能倒逼通信企业大力铺设基站。
不，是肯定会倒逼通信商加速铺设基站。
铺设基站就需要通信设备。
这就是华唯的市场增值点。
老任是懂技术的。
他深知【小灵通】的弊端：信号差和无法长距离漫游。
之所以有这两大缺陷，是由于phS技术发射功率非常小。
要正常使用，每隔200余米，就必须得设一个基站。
基站稍微少点，信号就不稳定，穿透能力也会差，在室内或者高楼大厦经常会没信号。
这样说的话，华唯国内市场的通信设备份额能有不小的增长？
老任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江北敏锐的发现了老任状态的变化。
这是心动了？
江北立即加快攻势：“任总，知道您家大业大，瞧不上【小灵通】这种鸡肋项目。”
“不如这样吧，您开个价，把华唯品牌授权给我。”
“我出资金，租赁您的品牌和部分厂房。”
“您帮我代工生产【小灵通】如何？”
老任怎么说也在商海浮沉多年。
江北已经把【小灵通】的前景描述的如此诱人了。
老任自然不会继续忽视这个不起眼的项目。
任正飞笑了笑：“江总不做通讯科技是整个同行的荣幸。”
“什么意思？”
江北挠挠头。
老任哈哈大笑道：“就凭你对通讯科技产品的敏锐嗅觉，做你的同行，实在太悲哀了。”
“嘿嘿嘿，任总您谬赞了。”
江北谦虚几句，期待道：“那任总您这是同意了？”
任正飞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江北急了：“什么意思？您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老任呵呵笑道：“【小灵通】这个项目能做，但不是现在做。”
“那是什么时候？”
老任挥挥手：“江总不要着急嘛。”
“总要等我让公司市场和科研人员好好调研一番市场，有了科学合理的调研报告再决定吧？”
江北怕夜长梦多：“这么麻烦？”
老任郑重的点头：“做生意不可操之过急。”
“商场如战场，要好好统筹规划一番。”
江北郁闷道：“那我刚才说的租赁华唯品牌？”
“绝不可能！”
老任态度很坚决：“华唯品牌不会对外租赁。”
“即便【小灵通】项目是江总提出来的，我能接受的底线就是咱们一起合作这个项目。”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华唯用品牌和生产车间入股，江总伱以资金入股，咱们共同成立一家子公司，单独运营，自负盈亏。”
江北撇撇嘴：“这么麻烦啊？”
还有一句，江北没好意思说。
老任真特么精明。
他自己出品牌和厂房，让江北出钱，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这不叫麻烦，叫规矩。”
老任正色道：“江总，你知道我当初为何选择通信行业吗？”
江北摇摇头，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任正飞严肃道：“因为这个行业足够窄，竞争对手相对集中。”
“虽然面对的都是世界级的竞争对手，但我只要聚焦，集中配置资源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总有成功的一天。”
“这就像部队攻城。”
“选择一个薄弱环节，尖刀队在城墙上先撕开一个口子，两翼部队蜂拥而上，把这个口子从两边快速拉开。”
“千军万马压过去，不断扫除前进中的障碍，最终形成不可阻挡的潮流，将缺口冲成大道，城就是我的了。”
“这么多年，华唯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是不是感觉很傻？”
江北摇摇头：“我倒是觉得这种执着难能可贵。”
老任哈哈大笑：“不用说好听的。”
“现在华唯是有了些许成绩，有些人开始说华唯是家伟大的公司。”
“但在我看来，华唯并不伟大，华唯的成功也没什么秘密。”
“华唯为什么成功？”
“就一个字，傻！”
“就像典型的阿甘，阿甘精神就是目标坚定、专注执着、默默奉献、埋头苦干，华为就是阿甘，认准方向，朝着目标，傻干、傻付出、傻投入。”
老任意有所指的望向江北：“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先去调研【小灵通】市场的决定，如果真有可行性，咱们再成立独立子公司运营。”
江北郑重的点头：“嗯，我非常能理解。”
江北知道，老任没必要跟自己解释这么多。
之所以解释，一是老任人实在，不想让江北稀里糊涂的。
二是，估计他也有真心合作的一丝期盼。
不想江北拿着“创意”跑去别家合作。
“任总，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什么时候有了结果，您告诉我一声。”
江北很豪气：“我立即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