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欣有没有听进去，江北就不管了。
反正，他能提醒的都提醒了。
如果大年三十那天还是出问题，只能说...倒霉催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
就在江北美滋滋的等待过年时，突然接到张大胡子的电话。
听清张大胡子来电原因后，江北神情有些复杂。
“张哥，您...这是改行拉皮条了？”
“呸！呸！呸！”
张大胡子扯着嗓子喊：“又拿你哥开涮？”
“说起来还是因为你小子牛啊！”
张大胡子语气有些酸：“咱们这个圈子不大。”
“我一宝岛朋友知道了你投资老霍的【那山那人那狗】。”
“好家伙，一出手就是大几百万，这种阔绰劲儿，别说大陆，就是港台也不多见。”
“怎么样江老板？”
“来露露面呗，也让宝岛的朋友见识见识咱内地的天使投资人！”
“......”
江北很想怼一句：张大胡子你有病吧？
但想到张大胡子说的朋友是湖南卫视的欧阳常林和宝岛的琼瑶阿姨，江北就动了小心思。
这是聊《还珠格格》的事儿？
“既然张哥看得起小弟，我自然不能不能脸。”
“地址发我，马上过去。”
“敞亮！”
说起来，江北对琼瑶阿姨是真的很感兴趣。
见面一聊才知道，【还珠格格】已经开拍了。
甚至马上就要拍完了。
张大胡子把江北叫来，是单纯的“认识认识”。
既然来了，就聊呗。
就当扩大朋友圈了。
“琼瑶老师，您是什么时候来大陆的？”
江北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琼瑶轻轻一笑：“十年前。”
“记得那是88年，开放赴大陆探亲，我离开家乡39年后首次回到大陆。”
张大胡子趁机捧哏：“不仅仅是探亲那么简单，琼瑶老师还身先士卒地开启了两岸文化交流篇章。”
比张大胡子大十几岁的琼瑶露出姨母笑：“那时宝岛刚刚开放，允许赴内地拍戏，给我们的限制却多得不可思议。”
“我全程跟着剧组，吃一样的伙食，住一样的旅馆，深夜不睡，并随时安抚演员或工作人员想家的心情……宝岛对内地文化交流的开放，是被我们这样带动起来的。”
“宝岛影视界大举来内地拍戏，也是我这样开始的。”
江北点点头，还在脑海里做了补充。
虽然88年琼瑶才第一次来大陆，但在此之前，她的作品已经以其他非正规途径传入，成为无数大陆少男少女的青春精神食粮。
比如，史蜀君版的《庭院深深》。
86年，大陆拍摄了第一部琼瑶剧《在水一方》，只有4集。
但播出后获得巨大反响，主演李芸因为成功扮演杜小双一角而获得中国首届电视十佳演员奖。
接着，已经拍出过《女大学生宿舍》的名导史蜀君拍摄了电影版《庭院深深》，剧本是通过香江中转才寄到她手上的。
借着时代的春风，琼瑶亲自到了大陆，嗅觉敏锐的制作人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合作的大好机会。
其中最为机灵的，是来自湖南卫视的欧阳常林。
在他的撮合下，琼瑶和湖南台开启了长达十几年的合作。
一旁的欧阳常林也扯开话匣子：
“说起来，琼瑶老师和湖南台牵手的背后，还有一段略带传奇的故事。”
“那是88年4月，琼瑶老师首次来大陆探亲，踏遍祖国多地，唯独没有去老家湖南。”
琼瑶老家在湖南衡阳，出生于书香门第，因战争一家人开启逃难之旅。
49年琼瑶11岁的时候，全家辗转宝岛。
“琼瑶老师多愁善感，怕触景伤情，于是几过家门而不入。”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新闻记者。”
“在武汉访问琼瑶老师：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乡？”
“琼瑶老师见我只是个小记者，不怎么搭理我，也没有明说缘由。”
“哈哈哈！”
叹气完事，琼瑶哈哈大笑。
“然而欧阳非常执着，穷追不舍，追随着我的脚步，从武汉，到重庆，再到昆明。”
“我身体不好，时常生病，欧阳就抓住机会给我送花，展开“浪漫”攻势。”
琼瑶很感性，陷入回忆：“他还让朋友翻过一座危险的高山，找到我家的祖坟，拍下墓碑的照片带给我看。”
“在欧阳的不懈努力下，我渐渐被感动。”
“不仅如此，还成了很好的朋友。”
江北颇为感慨。
要不是成为朋友，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琼瑶和湖南台长达十几年的合作了。
琼瑶携手湖南卫视，先后推出了《婉君》，《哑妻》，《三朵花》，《雪珂》，《望夫崖》，《青青河边草》，《梅花烙》，《鬼丈夫》，《水云间》，《新月格格》，《烟锁重楼》等作品。
“为了方便合作，欧阳就在燕京成立了华夏影视公司。”
“97年，我们策划推出两部剧，悲剧《苍天有泪》，喜剧《还珠格格》，并称‘两个天堂’，
仿照《新月格格》和《烟锁重楼》的套路。”
聊天气氛很轻松。
就像多年老友似的。
一杯茶，往事如风。
张大胡子嘿嘿一笑：“然而琼瑶老师在这两部剧上花费的心血可不成比例。”
“哼！就你知道的多！”
琼瑶白了眼张大胡子：“悲剧《苍天有泪》延续了琼瑶剧一贯的苦情风格。”
“剧本和小说我从94年就开始写，写了3年，到97年才完稿。”
“在小说后记中，我忍不住感慨，这本书写得太艰苦了。”
“在写作《苍天有泪》过程中，我想换个新鲜空气，于是暂停手上的活儿，写了《还珠格格》。”
“写完《还珠格格》，又接着完成《苍天有泪》。”
琼瑶的高产，让江北咋舌。
江北好奇道：“琼瑶老师，【还珠】的灵感来自哪里？”
琼瑶想了想：“《还珠格格》的灵感来源也很偶然。”
“那时候我住在海淀。”
江北点点头，目前海淀算是个“乡下”，地方偏僻，一片荒芜。
“一天我路过那里的公主坟，听说了背后的故事，开始浮想联翩。”
江北知道，海淀公主坟那位公主其实是清朝嘉庆皇帝的女儿
【还珠】剧情，江北早就烂熟于胸。
故事是虚构的：乾隆皇帝在民间收养了一个女子为义女，封为格格，带入宫中。
这位格格去世后，不能与皇室成员葬在一起，于是就葬在了“公主坟”这个地方。
“我在想，这位民间女子为什么会认识乾隆？”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乾隆为什么愿意认她为义女？”
“一个民间女子进宫后如何适应宫闱生活？”
“既然封为格格，乾隆一定非常喜欢她，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越想越兴奋，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写作素材，于是停下焦头烂额的《苍天有泪》，写了《还珠格格》。”
江北了然：“【还珠】是这样来的啊。”
欧阳点点头：“所以说，《还珠格格》终究只是《苍天有泪》写作中的一个插曲。”
“人啊，总是对付出越多心血的东西越珍视。”
“后来两部剧几乎同时开拍，琼瑶老师也没怎么把《还珠格格》放在心上。”
“从各方面配备来说，《还珠格格》都比《苍天有泪》低了一个档次。”
江北撇撇嘴，忍不住嘀咕：琼瑶眼力劲不行啊！
【还珠】多火啊！
那个什么《苍天有泪》是什么鬼？
江北只记得，《苍天有泪》的女主是琼瑶力捧的蒋勤勤。
听琼瑶说，她在杂志上看到蒋勤勤的照片，惊为天人，免去试镜环节就签下她，并赐艺名“水灵”。
而给水灵配戏的，是宝岛一线小生庹宗华，因在周星驰《大话西游》中饰演紫霞仙子而名噪一时的朱茵，以及焦恩俊、陈昭荣、邓婕、陈明真等叫得上名字的角儿。
张大胡子瞥了演欧阳，插话道：“我强调一点哈。”
“虽然一开始跟《苍天》比起来，琼瑶老师对《还珠》不算上心，但也是花了功夫的。”
“比如，小燕子这个形象是以前琼瑶老师作品中从未出现过的。”
琼瑶点点头：“我确实花了很多心思琢磨如何塑造。”
“从台词入手，设计出前不见蹄膀，后不见烤鸭，念肚子之空空，独怆然而涕下等有意思的话语，让小燕子的形象鲜活起来。”
欧阳有些尴尬，端起茶杯抿了口。
江北突然想笑。
38年的琼瑶都60了，还像个孩子。
四人随意的聊天。
江北充当听客。
因为电视剧快拍完了，不可避免的聊起幕后故事。
还有三人对这部电视剧前景的担忧。
毕竟《还珠格格》没有大牌演员。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曾经红透半边天的偶像男团“小虎队”苏又朋。
“小虎队曾经大火过，《青苹果乐园》，《新年快乐》传唱大江南北。”
“可惜在95年【龙腾虎啸】暂别演唱会后，成员们走上各自单飞的道路。”
琼瑶说的很详细，也露出担忧：
“即便有小虎队的人气光环笼罩，但小虎队只是个唱跳组合，会不会演戏另当别论，不会因为有点人气就在娱乐圈畅通无阻。”
“苏又朋加盟《还珠格格》，正是他最低潮的时候。”
“乖乖虎跟我聊过不少往事。”
“他初中升高中的暑假，妈妈见他过于沉迷学习，见的世面太少，性格内向，人缘又差。”
“于是在爸爸的反对下，仍支持乖乖虎去参加《青春大对抗》节目助理【小虎队】的选拔。”
“苏又朋成功入选，成为【乖乖虎】，主要工作内容是在录制现场帮忙带动气氛和安置节目道具。”
“然而在推出《青苹果乐园》等单曲后，小虎队人气大增，成为少女们的梦中情人，展开【逍遥货柜】宝岛巡回演唱会，场场爆满。”
江北听得出，琼瑶很欣赏苏又朋。
“他是名副其实的学霸。”
“高中上的是宝岛第一男校建国中学，知名校友从诺贝尔得主丁肇中，到电影大师杨德昌、戏剧大师赖声川，简直几天几夜数不完。”
”在学业事业两手抓的情况下，高中毕业后，苏又朋又考上了名校宝岛大学机械工程学习，不仅是全台的少女们，连全台的妈妈们都视他为偶像。”
“然而大三的时候，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苏又朋正式申请退学，震惊了宝岛，他的形象因此受损。”
“95年暂别演唱会后，他一度去英国留学避风头。”
“回来后，他又接连遭遇重创：投资的泡沫红茶店经营不善倒闭，股票损失惨重，唱片销量下滑，家里还要面对失业的父亲、仍在求学的弟弟，全家生计只靠教书的妈妈……”
“拍摄时，他一时难以适应北方寒冷气候，于是穿很多，片场被调侃叫【五包子】。”
江北做个合格的捧哏：“嗯，我听说过，小虎队解散后，苏又朋一直试图在影视圈寻找机会。”
欧阳依旧扮演冷场王：“要不是他遇到瓶颈，处于事业低谷期，怎么会拍电视剧？当然是拍电影了！”
琼瑶白了眼老搭档：“乖乖虎也不容易，电影站不上去，要是连电视剧都站不上去，那可真的就没什么机会了。”
欧阳不敢继续怼琼瑶：“我知道，所以给他机会啊。”
琼瑶依旧有些怨念：“其实，我本来打算让小虎队三名成员都参演《还珠格格》的。”
“可惜发展得最好的吴奇隆，因为兵役问题无法赴大陆拍戏，因此才换了周杰。”
欧阳撇撇嘴：“政策不允许的。”
张大胡子这次站欧阳：“合拍片对演员有限制，以后会慢慢放开的。”
提起周杰，琼瑶想起一件趣事：
“那个周杰，在剧组年龄最大，个性也最强，在拍戏过程中，有一句台词是：让皇上听了，好窝心，好得意！”
“他认为燕京人的【窝心】另有解释，和宝岛人说的【窝心】意义不同，就给我打电话，问可不可以改台词？”
“奥？那您同意改了吗？”
江北脸上露出八卦。
琼瑶点点头：“无关紧要的事儿，我建议改成【开心】。”
江北咧嘴笑了。
周大鼻孔好勇啊！
现实中，周杰跟戏中的尔康一样根正苗红。
科班出身于上海戏剧学院，因成绩优异，毕业后被分配至中央实验话剧院工作。
出演《陌生的海岸》，《中俄列车大劫案》等影视剧，被琼瑶选中出演《还珠格格》，可谓顺风顺水。
聊到演员，自然少不了林紫薇。
琼瑶从心里还是偏向宝岛艺人的。
这是一种鄙视链。
“那是94年，还带着乡土气息的林紫薇和天王郭富城拍了一个饮料广告，当时，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走演戏这条路。”
“高三毕业的暑假，她拍摄了《校园敢死队》，和一起演戏的林志颖假戏真做，陷入热恋，也坚定要在演艺圈发展。”
“96年1月27日，林紫薇20岁生日那天，签约了我的工作室。”
“不过一开始林紫薇要演的是边疆小姑娘塞娅公主。”
江北表示理解。
毕竟，紫薇这个角色，延续的是琼瑶以往作品中典型的苦大仇深女主形象。
应当由归亚蕾、刘雪华、蒋勤勤这样温婉而自带哀愁的青衣、苦旦型演员来演。
林紫薇太甜了，苹果脸圆眼睛还带小酒窝，是个花旦的料儿。
林紫薇后来能演上紫薇角色，多亏了宝岛女星李婷宜拒演小燕子，这件事说起来有点绕：
李婷宜那时刚演过成龙的贺岁档电影《一个好人》，是炙手可热的“龙女郎”。
琼瑶找上门的时候，还有港片《老鼠龙之猛龙过港》放在她面前。
按照一贯的“鄙视链”逻辑，电影的优先级高于电视剧。
李婷宜拒绝小燕子才有了赵燕子。
“后来，我相中了还在燕京电影学院表演系读大二的赵位。”
“哼！尽管赵为把天真顽皮的小燕子演得活灵活现、深入人心，但我始终觉得赵为是演苦旦的料，我计划写一部苦情戏给她演。”
江北瞥了眼固执的琼瑶，知道她说的应该是《情深深雨蒙蒙》。
赵薇顶替李婷宜饰演小燕子，为了保持两个女主一个来自大陆、一个来自宝岛的安排，原本要演塞娅的林紫薇顶上去饰演了紫薇。
不过在琼瑶心中，林紫薇的形象与紫薇并不十分符合，再加上林紫薇一开始不会演哭戏，哭半天哭不出来，气得琼瑶想换人，后来导演求情才留下。
江北突然很好奇另一个日后最火的女强人。
“那个金锁......您感觉怎么样？”
琼瑶一开始没想起来江北说的是谁。
缓了缓才反应过来：“奥，你说的是那个丫头啊。”
“16岁的小姑娘，长着吊梢眼，天生演丫鬟的命！”
江北：“......”
琼瑶果然看不起范小胖。
不知道一个人闯荡燕京，穷到住地下室喝西北风的范小胖作何感想？
吼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
还是乖乖抱条大腿，猥琐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