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集看着单庭，没作声。
如果莉莉真是个十二三岁的正常孩子，那养在身边也就养着了。
可莉莉实际二十四岁，心智缺失，神经有异的这么一个.....特殊。
她看了一眼莉莉陷在沙滩里的一双赤足，转而抬眸淡声：
“先进去吧。”
她坐了九个小时的轮船，这会天已经灰蒙见谅，再过一个小时，就能见着海上的日出了。
房间。
四五十平的房间，除了角落的一张铁艺小床，别无其他。
连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
一眼扫去，墙面还有几道被什么东西砸过留下的痕迹。
徐集让莉莉坐在床边，趴地上从床底下捡出那灰色的毛绒拖鞋，蹲在她的脚边，为她套上穿好。
“说了不能光脚要穿鞋，为什么就是记不住呢？”
徐集平时的躁意不在，反倒是多添几分无奈和轻柔。
莉莉只是看着她，一双淡蓝眼眸安静美好。
俩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大一会，徐集除了嘴损和调侃玩笑之外，其实不是个擅长话题沟通，与人相处的人。
她起身：“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我找单庭说点事，早餐时候我叫你。”
“Areyouabandoningme？”莉莉伸手，揪着徐集的风衣外套。
她再次把她扔在这，是不想要她了吗？
“No!”徐集转过身来解释：“我需要你在这...学习，学习把控自己的情绪，学习对待别人，跟对待我一样......”
“我做不到。”莉莉淡漠脱口。
徐集是她的唯一想要抓住的浮萍。
徐集：......
她再次蹲下，“莉莉，你已经脱离了地狱，有我在，没有人会再伤害你，我希望你能放下所有的偏执和戒备，试着去喜欢除了我以外的别人，这样你会开心很多。”
莉莉执拗：“不，我有你就够了。”
徐集：“......”
好吧！
这要是一句俩句就能说清，那就不至于求医了。
徐集再次伸手，揉了揉莉莉的小脑袋，起身离开。
莉莉目送着那背影步步离远，一双湛蓝的瞳子平静地，不见丝毫情绪起伏。
徐集回头看了一眼关紧的房门，一口重叹。
她不是个好的归宿，至少，不是个有责任的主人。
...
曼巴城位于骇洲的角落，城镇不大，但这个小城先后出过19位拳击冠军，以此闻名，也带火了曼巴城的拳击旅游项目，在这里，你能观看最热血沸腾的拳击表演——
带动经济的，还有地下那些见不得人的链接产业。
徐集曾经在地下打过四个月的黑拳。
现在那墙上的战绩榜上，X的代号排名第四，一天之内打败了十七名专业拳击手。
除了黑拳之外，供人娱乐的项目多了去了。
人与兽之间的殊死搏斗，人与人之间的厮杀.....
徐集初见莉莉，是在观众席。
她从不见天日的矮小洞里被放出，全身赤着，不着一缕。
身上除了黄泥和污秽的脏迹外，腰背处还有块不小的淤青。
只见她一头短发乱糟着如枯草一般，那双淡蓝的眼眸，倒是格外的亮。
而她的对面洞穴被放出的是一只约莫七八个月大还不算成年的非洲狮。
毕竟是观赏竞技类，自然要实力相等，要放只成年老手，俩口把人给吃了，还有什么悬念和刺激。
徐集不是个见着可怜就爱心泛滥的善人。
她只是观众席上众多恶人中的其中一员。
徐集接连看了莉莉四场殊斗。
直到第五天，莉莉被扔进了一群十八九岁左右男人们混战的坑场里。
接连几天受伤消耗，莉莉尽管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要在这场战役中活下去，可她那具长期营养不良的瘦弱，再加上那些男人的故意联合针对，开场不过三五分钟，莉莉便撑不下去，脚步蹍镪摇晃，随时都会倒下去——
就在她意识涣散之际，只听观众席不知何处发出一声嘘声呼喊，她眸子轻颤，余光撇见左侧，高五米的坑壁，有一道身影一跃而下......
徐集不是第一个打破捣乱斗场规矩的。
那些站着的奴隶全都围了过来——
莉莉有了空档，绷紧的神经骤然放松，只觉着脑袋一沉，眼前一阵晕眩，径直倒地。
她再醒来，已经是俩天后了。
她被关在一米高的笼子里，徐集带着黑色帽檐和口罩，跟斗场的老板一起出现在笼子前。
徐集偏头一个眼色，老板招手，让人打开笼子。
老板用骇州本土话，跟莉莉说了些什么。
她从未开过口，入耳的只要命令和遵从。
老板说，她换主人了。
莉莉不会知道徐集为了带走她这颗摇钱树，付出了多少倍的代价。
更不会知道，徐集那四个月次次被打得半死的黑拳是为她而打……
她不通人性，徐集上前接她时，她的手脚被铐锁着，却张嘴，狠狠咬在了徐集的手臂。
她本冲着徐集脖子去的。
可惜太矮，没够着。
老板连忙让手下过来把人拉扯开，徐集抬手示意别动。
她强咬后槽牙，忍着眼前莉莉几乎要把她整块肉咬下的狠劲，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站着。
等着她主动松口。
莉莉硬是尝到口腔蔓延的血腥后，那淡蓝眼眸才抬起，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低头看着她的徐集。
徐集另只手刚有所牵动，莉莉立马戒备，咬着肉的口齿再次加紧了几分。
徐集眉头紧皱着难看。
莉莉以为徐集的那只手要打她，没曾想，那手掌落她头上，像是摸小狗似的，只是揉了揉。
许是发质太干枯，手感不好，徐集敷衍的摸了俩下后放下......
现如今，徐集胳膊上还有一道明显的齿痕。
...
徐集其实挺卑劣的。
她没想过要把莉莉当孩子亲人一样养。
当时跳下斗场，确实是想救她的性命。
后来要赎她，有一半是看中了莉莉的伤害性，一个能在连着在四头狮虎中逃生，且她本身的杀伤和格斗就是这地下斗场的摇钱看点，毕竟，除了莉莉，其他投放的女性都没活下来。
她想把人当杀手刺客一样养着，训练有素后，那将是一件称手又锋利的利器。
事实上，徐集此刻指东，莉莉绝对不往西，是绝对意义上的忠诚。
可.....
她见不得这么好看的一双瞳子映射出肮脏的样子。
说她良心未泯也罢，至少，她现在只想着莉莉能好转，能送往人间，好好正常活在阳光下......
.......
当天傍晚。
莉莉站在研究基地的楼顶，眼见着那快艇启航，不过片刻，便行驶不见了。
半个小时后，罗德找了上来。
他站在身边，望着同样的远方，用骇州话说：
“你如果不听话，会被永远关在这个地方，时间久了，主人会渐渐忘记你的存在，最后，你的尸首只能飘在这海上，被鱼拆分地连骨头都不剩。”
莉莉似乎觉得那些海水此时就包裹着她，有些冷，冷得她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泰迪熊。
她有些无助地看向身边的罗德，罗德低着头：
“你要是想永远待在主人身边，接下来的每一天，一举一动，都要听我的，懂吗？”
莉莉轻眨了一下卷翘的长睫，没说话。
......
徐集回到秦北，已经是星期三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了。
物理老师很不满徐集半路从后门进来就趴桌子上的态度，去到身边，不悦点名：
“徐集，不要占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能目中无人！”
徐集偏头，对上物理老师那双布满中年沧桑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玩味：
“您要是有萧尤一头那么长的头发，我目中一定有您！”
“噗呲——”
周围同学忍不住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嗤笑。
莫名被点到名的萧尤看了一眼徐集嘴角的痞意，长睫略慌，挪开视线，几次轻眨。
“你们是不是都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就可以对老师，对学习这么轻浮不放眼里？”老师生气。
一边的王锴仗义引火：
“王老师，您这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啊？我们倒是想对学习耍流氓，可我们才是被学习操的喵喵叫的那个......”
徐集被王锴这话说的有点头疼，您老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下一秒，王锴和徐集俩人又被罚站走廊去，还勒令放学后留下打扫厕所.....
徐集盯着身边的王锴，王锴几次闪躲不过，只好小声哔哔：
“我早看不顺眼他了，还用十几年那老套的教学方式，教的课晦涩难懂，还挺会摆架子......”
徐集杨眉：“你看不顺眼，能别连带我？”
王锴嘟嘟：“那还不是想着帮你说话......”
徐集：“我可谢谢您嘞！”
俩人正拌着嘴，只听教室内物理王突然叫了萧尤的名字：
“萧尤，你有什么问题吗？”
走廊的徐集和王锴俩人八卦转身猫窗户边偷看，只见萧尤小学鸡似得乖乖举着手，被点名后起身，看向窗户外面的徐集和王锴俩人，抿了抿唇，憋了老半天劲，终于说出：
“我......我...我能不能也去罚站？！”
全班：“......”
物理王：“.......”
这要求就很......
于是，萧尤如愿的站在了徐集身边。
徐集和王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比他们都高些个头的萧尤。
徐集胳膊捅了一下王锴，赞美夸奖：“你看看人家这义气，就很棒！”
王锴呵呵：“你确定不是脑子有....哦~~”
话还没说完，徐集胳膊肘用劲，这酸爽，王锴直接原地高朝。
萧尤下颌始终偏向身边，嘴角不知觉的上扬着，莫名的，只要见到徐集，就觉得开心。
......
放学后。
徐集和王锴以及萧尤的主动加入，三人出现在男卫生间的门口。
除了萧尤很认真之外，其他俩个都是敷衍。
徐集用手里的抹布玩二人转式的花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野狗怎么没来？”
旁边挤清洗剂的王锴立马搭腔讽刺：“呵呵，扫厕所这好事他怎么可能会上赶着！”
也就萧道士这个脑子有点问题的老实人。
徐集：“说好的有难同当，才这么点小考验就特么退步了？
你给他打个电话，问他来不来？要敢推，别让我抓到他用老子刷过的马桶，否则，老子用皮筋给他小兄弟绑个小揪揪！”
王锴嗤笑了一声，“你要是能拿到江晚头上的皮筋，别说给他兄弟绑个揪揪，就是绑个冲天辫，你信不信他照样撸！”
这话说得徐集生了画面感，立马嫌恶皱眉：“你好骚啊！”
“这么发春也不是事，你要实在不行，花点钱找个姐姐排解凑合下算了。”
青春期的少年郎呀，脑子里尽是那档子事。
“那不行！”王锴有原则执念：“我都想好了，我的第一次一定要与众不同，绝对不能在床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徐集没忍住，没救式的摇了摇头：“女生的头发还没摸着，你还意银挑起场地来了！”
王锴丧着脸，有点被打击到。
说到这，王锴偏头看了一眼隔间里正专心刷马桶的萧尤，一想到他有几分好感的那些女生，喜欢的不是萧尤就是徐集，要不就是朗秋，甚至连肖原野这种憨批都有暗恋者......
他到底差在哪里了？
王锴有点失落灰心，可能毕业前真破不了初了。
这种失落不过持续几秒，很快收拾恢复，转而问向徐集：
“你呢？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
这话一落，隔间刷马桶的声音止住。
萧尤呼吸放地轻了，集中注意力，等着徐集的回话。
“我啊~”徐集思想不过俩秒：“胸大腰细臀翘的！”
萧尤：“......”
这.....
他在期待什么啊！
这果然很符合徐集会说出的话。
这个回答也没满足王锴，有点无语不满：
“这个是全世界男人喜好的标配好吗！有没有具体点的？比如有什么是比较能打动你的小细节什么的？”
徐集眯眼：“打动我的小细节？”
她使劲了的回想至今接触过的那些女生，别说打动，连细节都没入眼注意。
倒是.....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萧尤时，他长发披散，一双瑞凤眼眸温和清淡，那向她摊开的手心素净......
再见他红着脸从追光网吧快步走出。
三次在西斯酒吧，他蹲在地上被挨打，抬头跟她对视上的第一眼，饶是酒吧光线昏暗，也挡不住那双眼的干净透亮。
再来是梧桐树下的修长身影。
还有他床上的肥皂味，以及醒来后见床边的他......
“喂，徐哥，醒醒，想什么呢？”
失神着，王锴几句叫唤才拉回了她游离的思绪。
徐集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桃花眼儿烦躁一眯，看了一眼某个隔间：
“短头发，腿短的。”
“啊？”
王锴疑惑意外：“短发可以理解，腿短这个.......”
谁的择偶条件里会放腿短？
徐集眸子一动，对上王锴想不明白的样子，有些好没气：
“矮个子好，矮个子才好欺负。”
王锴：“......”
您老是找欺负，还是找女朋友呢？
又是个注孤生的直男娃儿。
他觉着，他虽然没什么桃花缘儿，但指定比徐集要早破初！
隔间的萧尤有些失落，谈不上的失落。
要只是头发，他还能剪些。
可腿短......他总不能跪下吧！
......
男厕所混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女厕了。
王锴早就积攒了十多年的好奇，可算是能一探究竟了！
徐集特别仗义的把女厕都给到王锴好好体验，毕竟，这可能是意义上，他第一次离女性这么近距离了解......
门口，徐集和萧尤俩人靠墙上。
徐集从口袋里掏出俩张口香糖来，将其中一片递给身边的萧尤：
“别告诉老王我给你的。”
那家伙可会吃醋了。
像幼稚园小朋友似的，跟小伙伴玩还讲究谁跟谁最好这一类。
徐集还没察觉，这样的小朋友，有俩个！
萧尤挽唇，眉眼写满了欢喜。
徐集给他的，还不让告诉王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