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森林的小径落下斑驳的树影，溪水潺潺，两名身穿玄清门弟子服饰的人推搡着一只小妖往前走，那小妖精衣衫破烂，脖子和四肢都带着锁妖环，刚的灵光干扰的彻底，灵力窒塞昏昏欲睡，就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你别怕，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锁妖环将他压的几乎喘不过来气，小妖猛的摇晃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
两个小弟子还是步入修行后的第一次下山，对妖族的恐惧深入心底，小妖刚有些动作就被吓得连连后退捏起咒诀，锁妖环发出嗡的一声鸣响，小妖精就倒下了。
“别念了……这座山很嗯危险。你们还需要我护着……”
话音还未落下虎啸就在不远处响起，高阶妖兽的吼声里带着威压，两名弟子吓得瘫坐在地不断发抖，小妖精的尾巴一瞬间炸毛弓起身子备战。
“快放开我！”小妖精一下弹了起来护在那两人身前做出防卫姿态，外泄的灵力与锁妖环疯狂碰撞不断发出嗡嗡的警示声。
两人害怕的互相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四境期妖虎，足以在一瞬间活撕了两个一境，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他们已经完全听不清小妖的话了。
“把契约令给我，快点！契约令！混蛋！”
猛虎下山直奔生人，小妖猛的冲上去，十几岁的半妖身体硬生生的将恶虎挡下，兽爪与血淋淋的手相互僵持用力。
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都显得那样渺小，骨骼发出一声“咔哒”的脆响一条胳膊应声而断，手臂诡异的弯曲着，一瞬的脱力就让巨大的兽爪踩在身上。
“救他们……”
血色的眸子盯着远处的一个虚影，趋于妖族感知强者的本能，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像那虚影求救，不是为了自己，也没有眼泪，只有凶兽的撕扯与温热的血液：“我愿意用一切去换……”
那影子没有任何回应，他路过此处，只是一个无关的看客，小妖也没有要听回应的打算只是留下了最后两字。
“……值得。”
远处那影子合眸一笑。
“唰——轰。”
如你所愿。
残破的妖突然站了起来，灵流在他疯狂席卷途经之处如同刀锋过境，连花草都没能幸免，化作一摊碎末，灵力汇聚，锁妖环连同妖兽一起被硬生生爆成齑粉。
妖兽鲜红的血液流进青绿的草地渗透进土地，它流进溪流为无色的水染上生命的色彩，或是消亡或是新生，鱼儿在争抢碎肉，欢快积极。
“睡狐吗？资质还算可以，可惜了，太顽固。”
小妖精在溪流中简单清洗了身体，破碎的布料松松散散的挂着索性就撕了个干净，伤口与断臂已经变得完好如初，他刚化形不久，新生的皮肤尚还嫩着，用力多搓几下就会泛起微红。五道锁妖环被爆开三道，小妖低头看向仅剩的两道，锁妖环依旧发着金色的微光咒文流动，微弱却也强硬：“这光还真是扎眼啊，吾就说，契约这东西就是，不能随便立。”
“你，滚过来。”小妖朝不远处的人随手一指。那两人死里逃生再加上目睹一场瞬杀哪里还有敢反抗的心思？也就真是连滚带爬的过去了。
“您，您吩咐。”
“吾叫的是一个。”
那二人对视一眼反应快的优先退了。
锁妖环的警告嗡鸣再次响起，可这次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灵压一瞬间就将那修士拍趴在地，小妖光溜溜的坐在岸边被水流冲刷打磨过的山石上，警告的嗡鸣越发刺耳小妖精却还维持着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翘腿坐着昂首俯视，如同他身下的不是一块石头而是宝座一般。
瞧着那二人恐惧敬畏的神态小妖满意的勾起嘴角，露出了微笑：“吾名长歌。”
“不不不，不，不敢！您是祖宗！我等蝼蚁怎敢直呼祖宗名讳。”那人边说边解下外衣双手高举呈给恨长歌。
“祖宗，您，您先穿上些。”
“这就是你的诚意？”恨长歌皱眉。
“不，不敢！”灵压淡了那修士哆哆嗦嗦的过去伺候小妖精穿衣。
不知怎的恨长歌极为享受这个过程，他忘记了许多事也模糊记得许多，他记得自己原是有家的，身边也有许多亲近的人，但记不清自己具体来自哪里，那些记不清脸的人影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道虚影，还可能转眼就要散掉了……
他记得他名叫长歌，已经记不清姓氏，他应该是个什么地方领导者。
“你们要去哪里来着？”恨长歌问。
“玄清门。”
“起来吧。”恨长歌低头瞧了瞧这身极为敷衍的外衣，很丑，转过身再看，棕红色尾巴毛发也因干涸的血液打结歪歪扭扭的卷在一起，状态当真差透了：“罢了，先出山再说。”
两人直挺挺的站着好不容易听到恨长歌说可以走才松了口气，奈何好景不长刚刚转过头就被叫住了。
“吾不想自己走。”
“遵命，小祖宗……”
“不过两个破尘境的东西，你们玄清门都没有人的？”恨长歌悠闲的被人抱着走，时不时的还无聊的勾勾发丝：“好歹也等到破尘大圆满以后再出山门，说不定出一次任务还能临危突破。入境多久了？”
这小祖宗的话似乎有些多了，但他们可没胆子不答。
“回祖宗，两年了。”
“两年？”恨长歌摇头似乎是想确认一般：“入门？”
那人怯懦的摇头：“内门。”
“一境碎尘，两境平步，三境清元灵，四境结丹成，五境化双分，六境归于世，七境半仙神。你们……”
“两年，内门，破尘末期。”恨长歌将得到的信息汇总，总有一种想将白眼翻上天的感觉，但仅剩不多的涵养让他忍住了：“吾若是你们师傅一定会找棵歪脖子树吊死。”
“您还带过徒弟呢……”
“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有些印象。一只半妖，应当是只白狐狸吧”恨长歌想了想继续说：“虽然内门不比亲传，但两年时间总要到清化末期才算入眼。”
“……您说的都对。”
“你们这个境界，去扫山门吾都觉着碍眼。”
“……”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恨长歌合了合眼问。
“陈厉。”
“陈晰。”
“不是亲的吧。你们两个长得不像。”
“……”
破尘境无法御剑，两个人来回交换了几次，生怕自己哪个不注意把人颠簸到让自己倒霉。
眼瞧着太阳渐渐的落下眼瞧着路的尽头就有一个镇子。陈氏兄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别动打劫，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五六个魁梧大汉从树林里冲过来，拔出钢刀时发出了刺耳的“刷刷”声。
陈厉立刻紧张的搂紧了怀里抱着的小妖精，几个普通人不足以让他害怕，若是这祖宗被吵醒就真的可能死翘翘。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从行事作风来看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最初的温顺狐妖和现在的不一样了。
仙门灵修将有史可查的修为上限由低到高划分为“破尘境”“平步境”“清化境”“归元境”“分灵境”“隐灵境”到“半步仙”七个大境界。除去破尘境突破到平步境多出的第四期“破尘大圆满”以外，每一个境界之间都分“初”“中”“末”三期。
陈晰下意识的竖起食指发出“嘘”的一声示意面前的人保持安静。小妖精突然暴起瞬秒四境归元初期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借他们八个胆子也不敢去触恨长歌的霉头。
睡狐顾名思义，这是一种极为能睡的狐狸，不出意外的话一天最起码有九个时辰都在睡觉。恨长歌入了睡狐的身体也受此习性影响，他还趴在陈厉肩膀上睡的香甜，狐狸耳朵还时不时的抖几下。
“哈哈哈哈哈哈，大哥，他们都吓傻了！”
“还嘘，哈哈哈。”
几个山贼看两人的糗样忍不住大声发笑。
“你们笑的真难听。”恨长歌带着困意的轻声嘟囔：“把嘴闭上，吵。”
“不是我笑的啊小祖宗。”
恨长歌勉为其难的直起身子回头看一眼又趴回去了：“几个杂碎而已，把他们解决掉。”
“修士不能对普通人动灵力这违规啊小祖宗。”陈厉为难。
“你不会肉搏吗？”
“这……”陈厉抬头看了看眼见的几个肌肉壮汉：“不现实。”
“废物，放吾下去。”恨长歌捂嘴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挂着些困倦的泪花：“都站着别动，打劫。”
“……”
陈氏兄弟表示无话可说，因为恨长歌的话音刚落就冲了出去，速度快到看不清身影，只剩下一片捂脸哀嚎的人。
陈氏兄弟下意识捂住脸，因为……
这小妖精打人……
似乎是只打脸。
搜刮了几个山匪没捞到什么油水，于是他们被送了官换钱。
恨长歌身上穿的只能凑合遮掩身体，极其容易散落。于是到了镇子的第一站两人一妖去了成衣铺子。
恨长歌还困着，没心情认真去看，只是随意指了一套。
“嘶……”
陈晰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荷包……有些贵但不敢说。
两人进了镇子最大的一家客栈，要了间最贵的房间，这是恨长歌的。意思。
“啊，好可爱呀，是狐狸嘛，可以摸摸嘛！”
掌柜家的姑娘刚好在店里看着有十五六的样子。一些有权势或者胆子大的人会养妖奴，她从小在客栈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已经见过了不少自然是不怕的，姑娘好奇的凑过去脸上挂着笑。
“……他脾气不好。”陈厉的脸有些发白生怕恨长歌在人多的地方生气暴走：“还是别碰的好。”
“好～”恨长歌软着嗓子眼睛亮晶晶的瞧着那姑娘撒娇，两只狐狸耳朵半垂着安静给摸头。
陈厉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
这是什么迷之操作？
“你想吃这个？”那姑娘发现恨长歌一只盯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看，伸手就将其扯了下来：“给。”
这坠子用妖核打磨而成。妖核，初妖之本源，除了被人做成饰品它也在许多妖族的食谱里躺着。
恨长歌往后退了退躲到陈厉身后，眼睛却还不舍的盯着坠子：“很贵。”
“哎呀没事，这东西我有很多的。”姑娘将水滴状的妖核扣下来拿出帕子擦的亮晶晶递到小妖嘴边。
恨长歌探出身子耷拉着耳朵凑过去将妖核叼住，临近分开时还请舔了下对方指尖。
“他好乖啊。”
直到恨长歌揪着陈厉的衣角走上楼梯姑娘还站在原地，她捏紧手中的帕子心花怒放，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狐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恨长歌临走时给了她一个温顺回首与柔和的狐鸣，那颗妖核还没被吃掉，被故意含在口中给她看微微鼓起的脸颊。
此时这姑娘心中大概只有一个念头。
百两博一笑，真的很值得！
“嘎嘣，嘎嘣。”
到了没有外人的地方恨长歌的脸一瞬间冷下来，如同嚼冰块一样将妖核嚼碎咽下去，变脸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看什么看，把你的眼睛收回去。”恨长歌被两人打量的目光看的发毛。
“您刚刚是……”
陈晰的三观被恨长歌一日震三次，上一次还是那句宗门发展不过打砸抢，那群假正经是发展不了宗门的，早晚会被自己害死。
“合理利用资源。”恨长歌淡然：“比如这张脸。”
……
次日一早。
有专人负责了梳洗任务恨长歌就泡在客栈准备的温泉池里斜靠着睡着。
这张十一二岁的少年脸蛋还带着些年幼的圆润，眉眼间有着一种秀气的美，兽耳被打湿长长的棕红色毛发垂下来略显狼狈。
他花钱很快，不过一个晚上就将两个小辈的荷包掏空了。原本计划一早就启程，奈不住小祖宗肚子饿。
“可是吾现在就想吃东西。”
“真的没有了。”
“不信您看嘛。”
两个小辈欲哭无泪，说不动打不过跑不掉，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这是恨长歌最拮据的几个时辰，除了那颗妖核，他已经超过六个时辰没有好东西吃了，这副被层层锁妖环压制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仿佛血液都受到了凝滞，即使如此恨长歌瞧也不瞧那两份献给他的干粮。
他死也不会去吃的。
“灵召也不会用吗？废物点心们。”
“灵召是简单，可那只能召自己有的东西啊。”灵压席卷过来，两个小辈再一次缩到了一起发抖：“我们真的没钱了。”
“你们不会去街头卖艺嘛吗？玄青门都教了你们什么东西。”恨长歌冷眼瞧着：“走，带吾出去看看。”
毕竟玄青门刚刚起步才几十年，宗门规模与实力摆在那里，陈氏兄弟在修行上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恨长歌对宗门的印象还停在第一阶梯之上，他们无法入恨长歌的眼也无可厚非。
两人对恨长歌的不敢不从，一个抱着，一个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恐怕这辈子的行动力都调动起来了。
时间还早，这街上算不上热闹，早点的香气飘进鼻子空气中还混杂着叫卖声，恨长歌一路上还在尝试用灵召之术召些用的上的。奈何他完全想不起自己的钱和宝物放在哪里。
路过一处烟花柳院，娇美的人儿立在阁楼之上向下招手。
恨长歌示意二人停下轻声的说：“你们知不知道哪里来钱最快。”
二人一起摇头。
恨长歌抖了下耳朵：“身后。”
“不行不行不行。”陈厉捂住小妖的嘴：“进不得小祖宗，这可不行乱说啊。”
宗门明文规定不允许的事情他们是万万不敢做的。
“吾……唔？”恨长歌被捂住嘴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冷不丁的不满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