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是林攸宜让人点上来冲散药味的。
李端锦往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掀开帘子进来时，林攸宜急忙出声打断，“不要！咳咳……”
李端锦的手一顿。
“陛下不要进来。”林攸宜过于急切，刚说完，又咳了几声。
“你别急！”李端锦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放下了帘子退了桌旁，在椅子上坐下。
见李端锦后退，林攸宜情绪缓和下来，她放下唇边的帕子，上面一抹红色很是显眼，她不动声色将帕子藏了起来。
“陛下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林攸宜回忆起那年的元宵灯会，明亮的灯光下，李端锦一席月白色长衫，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
“自然记得，‘入木三分’，那是朕第一次见到这么聪慧的女孩。”李端锦也想起了灯会的场面，“宝庆楼那一眼，朕便再难忘怀。”
“后来在宫里遇到，朕以为你对朕也是有感情的，却不想，新婚夜，你让朕毕生难忘。”
林攸宜思绪也回到了大婚之夜，那时，她还本着弃情绝爱的想法，只要皇后之位，不想承宠。
那时也根本不敢奢想李端锦会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才有了那么难忘的新婚夜。
“如果重来一次，臣妾在那晚就告诉陛下臣妾善妒，陛下会将臣妾打入冷宫吗？”
林攸宜曾想过这般做，只是她赌不起。
李端锦摇头，“当然不会，你是朕的结发妻子，就算朕不认同你的想法，也会尊重你，不会强迫你。”
所以如果照实说，李端锦也不会强行与她圆房，林攸宜只觉得惘然。
“不过，就算一开始和你相敬如宾，长久下来，朕还是会被你吸引，结果都是一样的。”李端锦说，“只要我们相遇，不管如何发展，朕最终都会……爱上你。这是命中注定！”
李端锦很想很想将林攸宜拥入怀里，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想法。
“不是的。”林攸宜否定了李端锦的这一推论。
“陛下可知道，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
“陛下相信人能够重生吗？不管陛下信不信，臣妾却是真实经历了一次重生。
对臣妾来说，和陛下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上一世，不过也是元宵灯会。”
李端锦睁大了眼，虽然听着不可思议，但没打断林攸宜的叙述。
“不同的是，上一世，是臣妾对陛下一见倾心，再难忘怀。”
听到这里，李端锦唇角微微勾起满意的弧度。
若是林攸宜先喜欢他，上一世他们一定很相爱，李端锦想。
“臣妾满心欢喜进宫，本以为可以离陛下更近，却不想，一进宫就遭人暗算，被毒哑了。”
尽管说的是前世，李端锦听到林攸宜受伤依然心疼。
李端锦想起当初和顺禀报过林攸宜饭食中有毒，顺而想到了，“凶手是王姝妍？”
林攸宜点头，回想起上一世，王姝妍和李端锦喜笑颜颜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发酸。
“是她，不过我最初也不知凶手是谁，只以为是有人嫉妒我的容貌而暗中动的手。”
“嗓子被毁，我很自卑，认为已经不配站在陛下身边，于是心灰意冷，没能进选三。”
李端锦有些不敢置信，“上一世，朕的皇后不是你？”
林攸宜摇头，“不是我，是……王姝妍。”
李端锦面色一变，站起身来，“怎么会是她？”
“因为刚入宫时，陛下与她在御花园会面之事人尽皆知，她抢得先机。”林攸宜说。
前一世，她未能进选三，进入选三的是于双双、田淑卉、王姝妍，李端锦忌惮于双双身后的于家，于是只会从王姝妍和田淑卉中选，而先一步与李端锦有传言的王姝妍自然先一步入了太后和李端锦的眼。
这一世若不是林攸宜避开了毒药，几次三番揭穿王姝妍的轨迹，一开始就让李端锦对王姝妍产生了厌恶，现在坐在后位上的还不一定就是她林攸宜。
李端锦自然很快就推理出来了。
“那你呢？”李端锦问。
“我因为出身长公主府，又被毒哑了嗓子，出宫也是无法嫁人了，陛下怜惜，赏了一个美人。”
“没想到朕上一世既然这么糊涂。”李端锦感慨，“鱼目混珠都看不出来，后来又如何了？我们可曾相爱？”
林攸宜再次摇头，想起上一世宫中那些岁月，心中爱着李端锦，却时时克制自己不能让他看见，那种自卑、隐忍、孤独，林攸宜的眼泪便无法停止。
“你对皇后不错，我们之后再没见过，也不曾相爱，所以……”林攸宜顿了顿，“这不是命中注定。”
“这一世之所以和上一世不一样，是因为我一早就知道陛下元宵节会出现，你我的相遇是我主动筹谋。”林攸宜完全坦白了自己。
这是林攸宜此生最大的秘密。
她说完这一句，空气里突然一点声音也无，静得仿佛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林攸宜不确定李端锦在知道两人的相遇不过是她的预谋，是她对付王姝妍的手段，心里会作何感想。
过了许久，李端锦才消化林攸宜所说的话。
他问道，“朕想知道上一世你的结局，为何又会重生。”
林攸宜将她惨死冷宫，随后重生于元宵节前夕之事都说了出来，还包括她本不想进宫，后来改了主意。
至此，林攸宜在李端锦面前再没有秘密。
“陛下不是希望臣妾不要欺骗陛下，臣妾终于做到了。”林攸宜说，“就算陛下恼恨臣妾，也是臣妾咎由自取。”
李端锦抬起头，眸中水光潋滟，他频繁眨眼，想将眼泪逼回。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
只是，不知为何，想象着林攸宜上辈子的结局，他的心就揪着痛。
“是朕对不起你。”李端锦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如果我是你，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锦兮不必内疚。”
林攸宜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眼角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