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锦的目光穿越黑夜，透过无尽空间，仿佛在逡巡大同无疆地界。
“朕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在位已十二年。”李端锦的声音悠悠地在黑夜里轻轻浅浅如同在林攸宜耳边呢喃。
“朕立志做一代明君，让大同百姓安居乐业。”
“遇到你之前，朕不懂情爱。”
“但那年元宵节，你一袭白衣、面覆老寿星面具，斗灯时才思敏捷不让须眉，让朕印象深刻。”
“后来你进宫选秀，朕一步一步更了解你，发现你聪慧过人又有后宫诸人都没有的真性情。朕被吸引。”
“因为是你，所以大婚亲自迎亲，大婚之前不宠幸后妃，是想给予你结发妻子朕能给予的最好的，想让你先孕育嫡皇子坐稳后位。”
林攸宜随着李端锦轻轻浅浅的声音回想起了两人相识的经过，从元宵节初遇到慈宁宫外重逢，从殿选的闹别扭到封后，从迎亲到大婚之夜。
原来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李端锦已经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
“但朕想给予你的，却不是你想要的，很长一段时间朕迷茫，不懂你到底要什么，直到幽泉行宫。”
幽泉行宫，林攸宜一而再再而三被李端锦感动，尤其是及笄礼，她打开了心扉。
那晚她想和李端锦敦伦，但身体远比一时感动的心更诚实，紧要关头，她还是呕吐起来。
她委婉告诉了李端锦，她真正的追求，不过是一心一意。
“朕终于明白你想要的，但却发现，多么悲哀，朕拥有万里江山、后宫佳丽三千，却给不起这一心一意。”
“但朕还是有奢望，想试一试，那一年中了媚药，朕做到了，这些年，朕也做到了。”李端锦目光灼灼凝视林攸宜，“今后……朕也能做到。”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林攸宜眼眶滑落，李端锦这心路历程，突然毫无保留展露在她面前，让她一时无语凝咽。
“陛下……”
“朕在等，等自己确定能做到你的要求，等你长大，等你……爱我！”
林攸宜突然睁大了黑亮的眼睛，怔怔地盯着李端锦，忘了呼吸。
爱……林攸宜从来不敢奢望帝王的爱，所以没入宫前就封了自己的心。
后来之所以暗示李端锦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因为她确实无法过内心那关，和其他女人共用同一个男人。
这些年，她也期盼过，但帝王的爱，多么飘渺，李端锦从小受太后教导，绝不会重蹈先帝覆辙。
所以，她从不提这个字，就算是李端锦再让她感动，她也不过是说，“臣妾最喜欢陛下了。”
“怎么，你想要朕一心一意，朕不能要求你爱朕？”李端锦用食指刮过林攸宜挺翘的鼻梁，“锦兮，朕放弃后宫佳丽三千，不考虑子嗣继位，甚至将江山置于在你身后，朕所图之爱不过分。”
林攸宜已经哭成了泪人，“当然不过分，端……端锦。”
李端锦嘴角翘起大大的弧度，露出明朗的笑容，修长的手指抹去了林攸宜面上的泪痕，柔声哄道，“再喊一次。”
“端锦！”林攸宜又哭又笑，“端锦，端锦。”
此时，兵部侍郎谈玉节匆忙赶到宣政殿，说是有紧急军务来报，张敬告知谈玉节陛下去了慈宁宫，同时派太监去请。
“军情十万火急，还请张公公带路领臣去慈宁宫。”谈玉节向张敬拱手道。
然而，谈玉节到慈宁宫也没碰到陛下，“既是十万火急，谈爱卿向本宫回禀。”
“这……”谈玉节迟疑，陛下未亲政之前，虽然由太后把持朝政，但现在陛下已然亲政，向太后回禀军国大事，怕是不妥。
“陛下有重要事脱不开身，谈爱卿只管说，若当真非陛下不可，哀家便让人去请陛下过来。”太后说。
“是攸县的吕义义军，拒绝豫王的安抚不说，还又拿下了南边的耒阳。”谈玉节道。
事关内乱，太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对谈玉节道，“你去宣政殿等陛下，哀家让人传信给陛下。”
“是，多谢太后娘娘，微臣告退。”
谈玉节才离开，太医院院首范文辉也来到慈宁宫，“启禀太后娘娘，攸县发现了瘟疫。”
太后大惊，让腿脚快的小太监去奉先殿去请陛下回宣政殿，让范文辉去宣政殿等陛下。
此时，帝后二人已经跪在了奉先殿。
林攸宜对奉先殿印象不好，大婚第二日便被太后罚跪奉先殿，导致她的腿受了寒气，一到下雨天便有些疼。
想到那时，她就冷得牙齿打颤。
“怎么了？冷吗？”李端锦问道。
林攸宜，幸好现在天气热，奉先殿气温正合适。
尽管林攸宜说不冷，但李端锦还是起身为林攸宜寻来了软垫，“垫两层，膝盖会好受些。”
“陛下，这不妥。”这里可是奉先殿，供奉着大同历朝历代的皇帝。
“先祖们不会介意的，只要我们诚心就行，下跪只是一种仪式。”李端锦说，“快垫着，仔细回去腿又痛。”
不一会儿，慈宁宫的太监便带着太后的口谕到了奉先殿。
李端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就想回宣政殿，但才走了一步，就回头看向林攸宜，随后又退了回来。
林攸宜说，“陛下快去吧，朝政大事重要，臣妾无碍。”
“母后掌管朝政多年，朕不在她也能处理好的。”李端锦对外面的小太监道，“去回禀太后，请太后处理。”
“等等！”林攸宜唤住小太监，转头劝诫李端锦，“陛下，若这样回禀母后，会让母后更生气，于你我无益。现在天气热，不过是跪一跪，伤不到臣妾的。”
若太后坚持废后，李端锦一味硬刚，怕会两败俱伤。
李端锦听懂了林攸宜的暗示，只是眼里还有不舍，终是点头道，“你等着朕。”
“好。”
李端锦匆忙赶去宣政殿。
奉先殿的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匆匆赶来的太后。
“见过母后。”林攸宜跪着行礼。
太后一眼就看到了林攸宜膝盖下的两层垫子，当下脸色黑得能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