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眠刚开完一个视频会议，揉揉眉心，接着批完剩下的几份文件，才舒了口气，懒懒起身。
今天的时间大抵是空下来了。
他开了门，看见杨白白正玩儿的起劲，倒也没过去打扰她，就远远看着，直到听见机器人没有感情的嘤嘤嘤，他在女孩脸上捕捉到了一言难尽的痛苦，却觉得好笑。
居然能被机器人摆一道？
真会玩。
杨白白用食指摸摸大大头的脑袋，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好半会才抬眼，看见站在书房门口的陶君眠，她眨了下眼。
“你工作做完了？”
“嗯。”
陶君眠步履从容，在她身边坐下，倒了杯水，问：“好玩吗？”
杨白白似乎有些嫌弃，低下脑袋玩起了手机，“一般。”
“想不想出去走走？”
“去哪？”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漫不经心点着微信，看看聊天记录，顺带回几条消息，大概也能摸清自己的关系网。
挺简单的。
说起来，她还有个剧本……
“回高中看看吗？”
杨白白还没找到自己的本子存放地，随口答应道：“嗯。”
陶君眠见她明明答应却一动不动，心里大概有了数，“傻白？”
“嗯。”
“你很敷衍。”
“嗯。”她反应了好会，才啊了一声，抬脸看他，“我没有敷衍你。”
“你一直在看手机。”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杨白白第一时间按灭手机屏幕，狡辩：“我在看你。”
陶君眠看她还算有诚意，也没想多计较，便重复道：“出去吗？”
“走啊。”
杨白白还以为是什么事，站起身，顺带伸了下懒腰，打着呵欠说：“你以后直接拉我就好了，不用问我意见。”
陶君眠看她一眼，“到时候，你怕要说我不尊重你了。”
“啊？我不是一直在乖乖跟你走吗？”
她神情困惑，是很认真在问，陶君眠难得语塞。
她确实……
挺乖的。
——
杨白白跟着陶君眠进了梦斯，学生现在还没有下课，校道空荡荡的，唯有淡紫色的小花一如既往坠在空中，轻飘飘的，仿若跌入怅惘的梦。
她抬手接了一片落下的花瓣，眨了下眼，“这是什么花啊？”
“蓝花楹。”
陶君眠牵着她的手，脑中倒是浮现了些许回忆，她抱着一堆零食的懵懂模样，打完架后社恐的憨傻模样，在花树下，鼓起勇气拥抱他的坚定模样……
怪怀念的。
杨白白看他出神，一片花瓣落在他肩膀，她轻轻拂去，不解道：“你在想什么？”
思绪回笼，陶君眠瞧见女孩懵懂的面容，她身后是纷扬的花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一缕香。
“只是很久没回来了。”
那些回忆，却还犹如昨日。
杨白白看着不远处的喷泉池，清澈的水流涓涓，陌生又熟悉。
高中……
“你留过级吗？”
她突然问，陶君眠瞧她一眼，“没。怎么这么说？”
“我们不是在高中认识的吗？”
“算是。你想起什么了吗？”
不远处的人工湖水波粼粼，倒映沿岸的绿意盎然。
这样的场景，在杨白白眼中却悠悠笼起金红色的夕阳，少女的心事敏感而纯粹，似乎是怯懦着试探，掺着小心翼翼的自卑，她眨了下眼，恍然道：
“我怕你喜欢别人。”
“……什么？”
约莫是许久没听过她这样的话，陶君眠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白白心情没来由的烦闷，把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自顾自加快脚步，“没什么。”
她一开始对于失忆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刚刚那一瞬却像是丢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恍惚一切都变得空落落的，明明什么都不剩下，偏又要翻涌起自责的委屈。
陶君眠记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他心里有她。
可是，她呢？
杨白白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捏了捏腰上的伤，试图用身体疼痛去转移心中的空，然而并没有成功。
陶君眠第一时间攥着她的手拿开，“你怎么了？”
杨白白扁了扁嘴，闷了好会儿气，才说：“你会难过吗？”
陶君眠被她问得困惑，眉梢轻提。
“我们两个人的事，却只有你记得。”
原来……她开始在意失忆了？
陶君眠意外跟上了她的思路，“总归不是第一次，习惯了。”
习惯？
杨白白的惆怅顿时消去大半，“你心态真好。”
“多谢夸奖。”
“我没有夸你！”
……为什么感觉这段对话好像发生过。
——
杨白白没来由生起闷气，哪怕逛着菜市场，陶君眠问她意见，要买她最爱吃的菜色食材，她还是闷闷不乐。
她看着陶君眠与卖菜奶奶交谈的背影，心头更是酸涩，她大概可以认识到愧疚，可又觉莫名。
陶君眠买了点青瓜还有茄子，因为她说想吃素一点，而按她的口味，红烧茄子她定是心仪，饭前也可以做点凉拌青瓜开胃。
他想得挺周到，回过头要问她想喝什么汤，就发现她神色有异。
“怎么了？”
杨白白看他手上拎着菜，很是难过，别扭道：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严格来说，也算不上你的妻子，你也不用处处关心我。”
陶君眠眉梢轻动，不明白她情绪由来，被她这话说的也心堵，只当她在胡言乱语，若无其事问她想喝什么。
杨白白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反倒又不那么烦闷。
唉，她果然是有病。
在家休养三天，杨白白脚上的肿消了，脸却显而易见圆了些，她心里暗骂陶君眠故意做那么多美食谋害她，为了阻止他的恶行，她决定回学校上课。
送杨白白到校门口，陶君眠像个老父亲一样叮嘱她注意身体，脚没好彻底就不要乱跑乱跳，手机记得24小时开机，他们有共享定位，万一她遇到什么麻烦，诸如迷路，找她也方便。
杨白白连连点头称是，见他皱着眉絮絮叨叨，忍不住道：“我以前没说过你吗？”
“什么？”
“你像个老头。”
陶君眠默了。
她真说过。
“你这样操心，我有这么让你不省心吗？”
“你说呢？”
杨白白当然很有自信，“我很厉害的！你不是还要开会吗？快去吧老头。”
陶君眠瞧她好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看她莫名自信，总还是咽下了剩下的话，点头说：“行。祝你好运。”
话音刚落，他脸颊微软，女孩身上奶甜的味道转瞬即逝。
杨白白趁他没反应，第一时间下车关门，犹如那夜他逗弄她那般，笑眯眯朝他挥手道别。
……多少有点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