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柏冬回眸，便看见了女孩手指揪着青年的手臂，走得很慢，显然是行动不便，在看向自己时，她下意识望向身边。
陶君眠轻咳了一声，说：“那是你哥哥。”
杨白白点点头，登时对宁柏冬绽开笑颜，热情道：“哥！”
宁柏冬眉头轻挑，不大理解的样子，“衣衣？”
陶君眠找了把椅子，让女孩坐在病床另一边，尽心尽责解释道：“她和陶君夏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短暂性失忆。”
杨白白视线落到床上的女孩，刚要说点什么，察觉到身边的人要走，她一下不安起来，紧紧揪着他的衣袖，语调平平：
“你去哪？”
“买鞋。”
陶君眠视线落在她紧紧抠他衣服的手指，似乎笑了一声，“舍不得？”
杨白白火烫一样缩回手，“没有啊，你走吧。”
直到他出门，她才重新看向陶君夏，细细端详片刻，空白的脑袋好似跳过了一串奇怪的画面，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模糊的视线，面部轮廓明显就是眼前的女孩，她好像流了泪，说了什么话，可女孩没回答……
宁柏冬眉头深锁，见杨白白不大对劲，起身关心道：“你没事吧？”
杨白白回过神，摇摇头，“没。哥，君夏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起这个，宁柏冬神色黯淡下去，眸中闪过一瞬水光，他低下头说：“让我们尽量多跟她说说话，让她早点醒过来，否则……会很不好。”
“这样啊。”
杨白白的手轻抚过女孩手背上的针头，心口莫名发闷，“君夏……”
她望着女孩苍白的小脸，眼睛不自觉酸涩，无意识低喃道：“我还是来晚了吗？”
杨白白不敢用力握陶君夏的手，却又实在难受，只好按着自己的心口，一脸奇怪。
“我没帮上你啊。”
话音刚落，宁柏冬蓦地愣了，低眸看着女孩的手，“夏？”
滴、滴的声音依旧平稳，然而床上的女孩眼睫轻颤，却是有要睁眼的迹象。
“白儿……”
游丝一般低微的声音散在空气中，宁柏冬第一时间起身去找医生。
杨白白捏着女孩的手指，闻言，条件反射道：“我在。”
陶君夏一只眼艰难地张了一条缝，杨白白能感觉到她似乎在看自己，像是确认了什么，她嘴角扬起一个安心的弧度。
——
杨白白和宁柏冬坐在医院走廊，女孩无聊得磕起鞋后跟，一下接一下。
“衣衣。”
宁柏冬见她无聊至此，忍不住喊她。
杨白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扭过脸去，好奇道：“哥你叫我吗？”
“嗯。”
“怎么啦？”
宁柏冬看她这善解人意的样子，莫名想揉揉她的脑袋，但她态度虽热情，动作却显然拘谨，他理解了一下，忍住这种冲动，说：
“晚上回学校吗？”
杨白白沉吟片刻，摇摇头。
“想过要去哪吗？”
女孩似乎有些苦恼，默了默，才说：“陶君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吧。”
“就不想去妈那里住几天？”
宁柏冬只是随口一问，余光扫到买完东西回来的人，礼貌点头。
杨白白没注意到这个，双手撑着椅面，“唔……也不是不想。可是，我更想亲近他。”
医生从病房出来，宁柏冬去和医生交流情况，杨白白没过去，一个人盯着鞋尖，默默呆在原地。
突然，一个人影在她跟前停住。
陶君眠在她身前蹲下，与她平齐，“自己穿，还是我帮你？”
杨白白望他，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陶君眠这便垂眸，轻握她受伤的脚踝，脱下她脚上枣红色的高跟鞋，不及防瞅见她还肿着的脚，顿了顿，“还疼吗？”
杨白白自觉从纸袋拿出崭新的袜子，拆着包装，漫不经心说：“还行吧。”
她把袜子递给陶君眠，准备拿鞋盒的时候，注意到鞋盒旁的手机，有些发愣，“你运气很好吗？”
“怎么了？”他将袜子套上她的脚，分外不解。
“买鞋子还送手机吗？”
杨白白是很真诚在发问，陶君眠被她问笑了，“连自己手机都不认识了？”
“啊？”她这才拿出手机，“那怎么会在你这儿啊？”
陶君眠从鞋盒拿出一双运动鞋，他问过医生，特意买大了一码，但她的脚确实紫的没眼看……
他默默把鞋放了回去。
手机没锁，杨白白捯饬着手机，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看见里边很多或重要或隐私的内容，纳闷地咕哝出声：“我居然什么都能给你看的吗？”
“我没看。”
陶君眠收拾好椅子上的东西，趁着她没注意，再次将她打横抱起，“你手机坏了，我顺路去取而已。”
杨白白被吓了一跳，却也没挣扎，按灭了手机屏，掩耳盗铃地将脸埋进他怀里，哦了一声，“君夏醒了。”
“嗯。”
“你不多关心一下吗？”
“有你哥哥照顾着，我不担心。”
“那你要带我回家吗？”
“嗯。”
医院的灯光很亮，杨白白脑袋抵着他肩膀，没觉得刺眼，只嗅着他身上木调的冷香，眼前又闪过残破的碎片，犹如幻境。
“我明天要回学校了。”
两人出了医院，陶君眠尊重她的意见，但根据实情，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回去。
“不如再多请几天假？你的脚得养养。”
怕她上头骂人，他没多说她的脑子也该养养。
杨白白坐进车，连连赞同，“那你去。”
这似乎是个圈套。
陶君眠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不禁失笑，顺手给她系安全带，“怕生？”
嗒的一声，杨白白按住他的手，两人的视线对上。
远处的昏黄灯光朦胧，透过挡风玻璃，光晕在他发上，勾勒出轮廓，更显得柔软。
温热的呼吸交缠，他的眼神深邃，杨白白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为什么，她近乎本能地闭上眼。
似乎听见了一声很轻的笑，她身前的空气陡然一凉，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杨白白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按着异常扑通扑通的心口，眼神莫名无措，瞧向左边坐上驾驶座的人。
他是分外从容了，像极了一个衣冠禽兽。
杨白白眼睛泛起酸，多少委屈起来，埋怨地喊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