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
杨若谦正对着电脑，一封一封的翻着简历。
他从人事那边接过了部分工作——主要是对管理层岗位的人选方面，得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基层员工对杨若谦的背刺，远没有一个管理者对杨若谦的背刺来得深痛。
公司为了更差的管理成宇交割过来的那一堆产业和即将进行的大制作电影，需要大量员工，而这些员工，同样需要妥善的管理。
得找到几个能委以重任的栋梁之材，在老员工们的带领下，一起把公司往火坑里推。
“但是，这些简历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亮眼呢？”
一眼望过去，杨若谦就看到了好几个国外名校留学毕业的海归硕士博士，而且都不是垃圾专业，甚至还有过在外企的工作经验。
这种简历拿出去，随随便便都是五六十万的年薪，各种大公司抢着要，非要来我们岿光干什么？
而且杨若谦点开这些简历，每一个都漂亮极了，几乎把自己的优势和诚意摆在纸面上，足以看出他们是真的想被录用。
委婉拒绝了这些海归大佬，杨若谦继续浏览那海量简历，试图在一堆金子里淘点屎。
这些求职者一身大好才华，确实没必要浪费在岿光。
“国内顶尖高校硕士博士……”杨若谦继续把简历往下翻，无奈的叹了口气，“至不至于这么拼啊，档次稍微低一点，学历稍微低一点的求职者甚至直接浮不上来是吧。”
复制婉拒模板，一键拒绝之后，邮箱内的邮件又少了一大堆。
杨若谦此时已经有点绝望了，这投来的简历都是啥啊，一个个高材生，一个个商界翘楚，手上动不动就有过盈利几百万上千万的项目，谁敢要？
“太恐怖了……看看下面这些简历。”抱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人才的心态，杨若谦继续往下看去。
在这些金光闪闪的简历中，杨若谦突然发现了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人选。
“院校是普通211，学历本科……虽然还是很厉害，不过比起前面那些大佬就逊色很多了。感觉是个可塑之才。”
“等下，是十五年前的211？！某公司的高管？！想降薪跳槽到来岿光？！”
他经手过好几个上亿的项目，而且不是定大方向，是亲自参与其中。
杨若谦瞳孔地震了一下，岿光难道是什么风水宝地吗，怎么这些大佬都抢着要来？
此时杨若谦并不知道，岿光公司在外界的传闻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总结起来就几句话，超越国内平均水平的工资待遇，超越编制的福利水平，理论上八小时其实最多六小时的工作时长，双休，大量假期，团队年轻，创意十足……
经营状况良好，没有负债，现金流极其充沛，抗风险能力极强，未来发展前景极好。
而且还是个娱乐公司，里面很多漂亮的小姐姐。
所有因素加在一起，在外界的人看来，岿光就是一家发展势头凶猛，有成为行业巨头潜力，保底也能挂牌上市的公司。
不趁这家公司还没彻底做大做强之前加进去雪中送炭，等以后人家飞黄腾达了，发展机会可就没那么大了。
同样一份简历，在现在被录用，和在以后被录用，很可能是年薪五百万和年薪三十万的差别。
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哪怕杨若谦把所有简历都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他心目中的人才。
大家都很忙，没空把自己的简历投给一个绝不可能录取自己的岗位上，就像初中肄业的人不会去应聘大学老师这个岗位一样。
除非是实在太闲了，故意投个简历逗hr玩。
很可惜，杨若谦并没有遇到这种闲人……
“算了，不靠谱。还是等一波入职考试吧。”
入职考试的问题经过杨若谦本人严格的审核筛查，足以甄别出哪些人是公司需要的员工。
对员工专业能力的考核已经在简历环节就完成筛选，入职考试最主要的目的是确定应聘者是否符合岿光的中心价值观。
这些问题包括了对加班的一些看法，包括对盈亏的一些思考，也有虚拟情景分析等等。
选择题，填空题，简答题……应有尽有，只要能答对70%，就算考试合格。
而且为了避免有人从中找到规律，杨若谦还专门设置了很多陷阱题，并非无脑的选择摆烂选项就能通过考试。
比如，类似“直属领导要求你按他的方案改计划的时候，你该怎么办？”的问题，正确选项是“坚持按自己的思路做。”
但如果问题变成“杨总要求你按他的方案改计划的时候，你该怎么办？”，正确选项就变成“按杨总所说的改变计划。”
类似这样的题目还有很多，而且大多数题目出过一次就不会出第二次，公布成绩的时候也只公布分数不公布具体答题细节。
所以想依靠多次考试，多做题来分析题目的规律，极难。
考试共分三轮，第一轮考试时，公司不会给应聘者任何参考资料，只凭他们自己的能力和判断去答题。
能在第一次考试就通过的应聘者，等待他的将会是管理者岗位。
第二轮考试时，公司会在考试前发放《思想指导》一书，作为应聘者的参考。如果应聘者能在阅读了《思想指导》后通过考试，那么他们就能获得高级职员的职位。
第三轮考试时，公司会把《员工守则》和《思想指导》两本书都发给剩下的应聘者，让他们参考后答题。通过考试的应聘者，就能得到实习生的资格。
如果三次考试都没通过，那很遗憾，岿光公司不需要这样的员工。
确定了招聘流程后，杨若谦看了看日历，自言自语道：“又到了新的月份，可以再招一个艺人，开发一个新项目了。”
林曹闲置太久，是时候让他出去寻找新艺人了。
不过这次招募，杨若谦并不打算找什么奇特的艺人，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拍电影的计划，新招的艺人主要是要担任电影中某个角色的主演。
这时，邵一奇发来了一条消息：“成宇那边问你今天傍晚有没有时间？”
杨若谦给林曹布置好任务，点开和邵一奇的聊天框，回复道：“有，怎么了？”
“行，晚上六点，那啥烧烤店，那边请客。你不是说有一个拍电影的新项目吗，那边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杨若谦看着手机的消息，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
谈生意就非得来我的小破店谈吗？
可能这几万十万的饭钱对家大业大的成宇集团来说什么都不算，但却能对本就不富裕的杨若谦造成极大的心理创伤。
“好，今晚六点，不见不散……”
“怎么看你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
杨若谦懒得理这贫嘴的同学，直接退出微信，拿好自己前几天拟定好的电影拍摄大方向，坐车前往了烧烤店。
其实现在时间距离傍晚六点还早，只是上次聚餐踩点才到场，让杨若谦本就不厚的脸皮有点挂不住，所以这次打算早到一些。
停好车，来到饭店大堂，确定成宇集团的人都还没来之后，杨若谦拉过一个店员，悄悄问道：“今天这顿聚餐，那边付过钱没有？没有付过的话我来付。”
店员认得自家老板，脸上挂着温婉又职业的笑容：“杨总，成宇那边每次来吃饭都是提前预定食材，所以都已经付好款了。”
毕竟很多高端食材无法长时间储存，就算立刻从食材产地空运过来也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
这就需要提前预定以及提前付款。
所有步骤都很合规啊……杨若谦想了想，还是没找到让公司自费的借口，便只能作罢。
就在杨若谦和服务员聊着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颇为洪亮的女声。
“店员，麻烦结账，谢谢。”
附近一名闲得发慌的店员立刻拿着账单走了过去，笑着说道：“您好，承蒙惠顾，原价45，折后4.5元，请问是扫码还是现金呢？”
听到这个折扣力度，杨若谦颇为惊异的扭过头，发现是上次看到过的，在饭店演出过的那一男一女。
那流行、通俗、民谣和说唱啥都混上一些，听着有些土，但细一听感觉挺上头的风格给杨若谦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此时杨若谦惊讶倒不是惊讶于有人居然在以几乎白吃白喝的价格在自家餐厅开饭。
这家餐厅开起来的初衷就是为了亏本。
他惊讶的是，竟然真的有人可以把所有的优惠活动成功凑齐。
在系统的严格限制下，优惠活动并不能随便乱出，想要达成这1折的优惠力度，其实并不那么简单。
首先，在非用餐高峰期，即12:00-14:00、17:30-19:30以外时间段用餐的顾客，都可以享受九折优惠。
累计在饭店消费超过300元的顾客，可以享受九折优惠。
连续一个月都在本餐厅用餐的顾客会有九折优惠。
如果有临期食材，餐厅有可能会推出当日特惠，有九折折扣。
在餐厅进行一次被电脑智能评判为“合格”的钢琴或歌唱表演，能获得八折折扣，每人每日只有一次尝试机会。
最后，连续两周的表演，没有一次被评判为“不合格”，会被餐厅邀请成为特邀顾客，享受七折优惠。
以上所有优惠叠加在一起，才能达成一折折扣的成就，而且只限一人。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对面桌的那两人可以一起结账，说明他们两人都达成了所有优惠条件……
还挺厉害的嘛。
不过电脑评判最多只能保证一次表演不难听。
如果故意找个五音不全的人到饭店里喊麦，会被判定为消极运营。
所以一定要有一个最低演出质量保证的手段。
那模样看着三十出头，英姿飒爽的女人从兜里摸了四张一块钱，一枚五毛钱的硬币过去，颇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明明是你们照顾我们……替我和伱们老板说声谢谢啊。”
不，是我要和你们说谢谢才对……
正是因为有了你们，岿光的餐饮业务才能持续亏损到现在，成为电竞项目暴雷之后唯一的支柱产业。
斜倚在前台的杨若谦心里吐槽了两句。
“这是发票，请收好。”店员小姐姐把发票递给女人，随后声音极小的说了一句，“前台站着的那位帅哥就是我们老板哦，姓杨。”
杨若谦无所谓自己的身份保密不保密，所以店员就直接说了出来。
“餐厅的老板？”
女人对餐厅主动开发票这种行为早就习以为常，不过此时她更在意的是店员口中的“老板”。
说实话，对于他们这种在各个城市流浪表演，赚些零碎打赏钱的人，别说住哪里，就是下顿吃什么很多时候都成问题。
最关键的是，和真正流浪汉不一样，他们还是会追求一份基本的体面和尊严。
而这么一家餐厅，不光解决了他们吃饭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还足够体面。
女人想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杨若谦面前，很有礼貌的说道：“杨先生，我是魏玲，你好！”
杨若谦此时并没有签约这一男一女组合的念头，于是点了下头，随意问道：“你好，吃得还行？”
魏玲笑得很爽朗：“杨老板这话可就折煞我们了，真的很感谢你，真的。”
“你们才是顾客，不用说谢谢。”杨若谦摇摇头，“这些优惠活动会一直在，多多光顾就好了。”
说着，杨若谦透过店门口前的巨型落地窗看到成菲带着她的剧组团队从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上走下来，步履匆匆。
显然是有些迫不及待。
杨若谦给魏玲递了个抱歉的眼神：“生意合作伙伴来了，失陪。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店员就好了。”
说完，杨若谦就走进了包厢里。
……
外头，表示完感激的魏玲走回自己的桌子，对面前的男人随口问了句：“钱存多少了，够下个月去参加祖国好歌声了吗？”
男人一口气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光：“完全够了。”
“那我们这个月就留在这？”
“挺好，我也不太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