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达广场，鱼塘网咖。
杨若谦打量着网吧附近的人流量，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哪怕是到了今天，这家不接待任何客人的网吧已经小有名气的时候，都还有不明所以的过路人想上上网结果被门口的小姐姐拦下来的事情发生。
光是站在一边观察的这几分钟，杨若谦初步预计都有几百块钱的生意流失掉了，这一个月下来，不知得少赚多少钱。
而网吧内部，则是一大堆成本高昂，哪怕运行起来都无比耗电的设备——最关键的是，高昂的铺租、管理费和电竞战队工资得不到一点有效的补充。
就在昨天杨若谦又以某个赞助商产品质量不过关为由，拒绝了一项收入极其可观的赞助。
“不错，很不错。”杨若谦点点头，“现在你就是全公司的希望了！”
为了偷偷摸摸视察一下鱼塘战队的近况，杨若谦并没有和阮敏儿通知自己要过来这件事，同时也和看门的小姐姐打好招呼。
“我们要上网，你们这不是网吧吗？”两个并不关注电竞赛事的人满头问号的站在网吧门口。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拒绝所有客人的网吧？
在这种商业中心开网吧本来就有巨大的成本压力，还不接待客人，靠什么赚钱？
此时，看门小姐姐正礼貌的拦着他们，脸上笑容灿烂：“对的，两位先生，我们这里是网吧，但是不接待客人哦。”
不知为什么，感觉这个小姐姐有种看大门看得很开心的错觉……
杨若谦心里咕哝一声，从一边的小桌子上收回手机，站起身子朝网吧的方向走去。
见杨若谦走过来，看门小姐姐下意识的拦了一下，十分遗憾的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先……”
看清是自家老板，小姐姐立刻以极快的速度切换了脸上的表情，笑容灿烂，声音高昂：“杨总好！！！杨总这边请！！！”
刚刚败兴而走的两人闻言侧目，忍不住转身想看看这家网吧的老板到底是个什么奇人。
一眼扫去，发现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
“草，原来是富二代！”
“我就说为什么交了铺租不经营，原来人家根本不缺这点钱，就是玩。”
“这破店的成本估计还没人家存款利息高，走了走了，惹不起……”
杨若谦没有理会周围羡慕嫉妒的眼光，像做贼一样悄摸摸走进网吧。
在他想象中，电竞战队的训练室应该是十分恶劣——昏天黑地，满地纸巾，各种个人用品和外卖垃圾丢的一地都是。
哪怕有保洁阿姨每天打扫收拾一次，第二天屋子里也会再一次被弄得乱糟糟的。
为数不多的记忆中，除了能上网之外，电竞战队的训练基地和荒野求生的区别并不算太大。
打电竞的网瘾少年们没把自己管死就不错了，还想让他们把自己管的有品质，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刚进到网吧，杨若谦就觉得有些不对——这里面灯火通明，所有东西，大到纸箱纸盒，小到一只杯子都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半点外卖的异味和二手烟呛鼻的味道都闻不到。
地上不说一尘不染，至少也看不到明显的脏乱痕迹。
网吧内的各种设施也几乎是九成新以上，看不出有多少磨损的痕迹。
如果不说，没人能把环境这么不错的地方联想到电竞训练馆，反而觉得会是什么轻奢的放松小吧。
“什么情况？”杨若谦有些懵，“难道阮敏儿临时安排了外出活动，今天没人在训练馆训练？”
就在杨若谦打算继续勘察勘察的时候，位于最深处的训练室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
“你技能留着干什么？存银行里有利息是吗？！”
“***，你**，我***！”
“我不是说了那里有两个人在蹲你吗，你还去送什么？你在打你……打得好啊，nice啊！”
“救救救救救救救……就，就这啊？”
“伱别来我这了，我真求你了快滚吧去祸害别人吧！”
“你以为你爹我很想来帮你个扶不起的烂泥？”
杨若谦原本紧锁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对咯，这才对嘛，一支刚刚组建的队伍怎么可能磨合的那么快，这一群桀骜不驯的网瘾少年一个个心比天高，怎么可能对其他人服气？
看他们现在吵成这个样子，杨若谦一下子就放宽心。
队内矛盾如此激烈的电竞战队，怎么可能可以长时间保持状态，怎么可能一直打出好成绩呢？
对电竞一窍不通的杨总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
毕竟在他看来，刚刚听到的很多话已经超越了开玩笑的程度，这种不遗余力的人身攻击，能是玩笑话？
分明就是队内不和的表现嘛。
原本还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去。
电竞战队项目短时间是没有什么暴雷风险的。
听着电竞训练室时不时传出来的美妙声音，杨若谦心情很好的去接了杯冰可乐，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待这局对局结束。
“打完了，这把不是我c你们，20分钟就可以投降了。”
“拉倒吧你，一人吃四路，还不c起来就趁早找个风水宝地入土。”
“这把明明是我的功劳！”
“懒得理你们，我去外面整点薯片吃。”
杨若谦听得直点头。
很好，还抢功……
“帮我也拿一包……卧槽，杨总！”
阮敏儿嘴里骂骂咧咧的从训练室出来，刚转头，就看到自家老板似笑非笑的坐在客厅里，手里摇晃着一杯可乐。
“什么杨总？”有人好奇的探出头。
“给我们发工资的杨总，还有什么杨总？！”阮敏儿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些“甜言蜜语”被杨总听进去了多少，此时她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快，全部出来……”
“卧槽大老板来了……”
“我不会被开除吧，刚刚才和我妈吹了牛逼。”
“赶紧出去别废话。”
听到顶头上司来了，几个网瘾少年嘴巴里的用词都明显儒雅随和了不少。
几十秒之后，几个看上去也就刚成年的少年忐忑不安的围着杨若谦坐了下来，完全没有之前在训练室里激情互喷的样子。
这就是键盘侠的终极形态吧……
杨若谦吐槽了一句。
不过这些孩子的形象还是比杨若谦的好上不少，至少没有把头发染的五颜六色，一个个看着也还算干净。
“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很正式的场合，放松点。”杨若谦对这个一直给公司造成稳定亏损的项目十分满意，对负责这个项目的员工同样温柔以待，“今天过来就是看看你们的状态。”
几个网瘾少年心里一咯噔。
坏了，刚才他们在训练室的激情互喷被老板听进去了多少？
这些大老板未必能够理解，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喷的越是厉害，越是肆无忌惮，就代表关系越好啊。
要是被理解成队内不和怎么办？
希望老板只是刚刚才到……
然而，杨若谦接下来的一句话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我已经在外面坐了半个小时了，你们刚才的交流我都听见了。”杨若谦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可乐喝光，不急不慢的说道。
完了。
等下肯定要挨训挨批整风肃纪扣工资一条龙了。
队长要求的纪律本来就很严格，什么不准抽烟喝酒，生活必须规律，每天还必须保持运动……
要不是大家心里都有个电竞梦，都想赢，谁受这个气啊。
当然，杨老板给的确实也挺多。
作为队长，阮敏儿当仁不让的要出来背第一口锅：“杨总，我……”
“很不错，这样的氛围非常不错，以后要继续保持下去。”
“啊……啊，好的。”刚要诚恳道歉并保证改正错误的阮敏儿脑子顿时短路，“好，呃，我们，就那个，继续保持下去？”
这个保持下去是什么意思，是连着之前训练时的友善交流也一起保持吗？
“阮敏儿！”杨若谦脸色忽然一下严肃起来。
“哦，到，杨总！”
杨若谦扭头看了看其他惴惴不安，但其实内心早都飞到天上去的战队成员：“我平时没时间关注你们，公司里对电竞行业了解的人不多，他们工作量也大，分身乏术。”
工作量大个屁。
现在这些人闲的看到有活布置下来恨不得抢着去做，哪怕一点提成也没有。
这种不良风气在公司蔓延的越发厉害了，得遏制一下。
“我让教练来管你们，你们应该也不会服气。”
杨若谦又说道：“所以我思考了一下，目前全公司上下，就你最适合负责管理这个电竞项目，所以我任命你为电竞项目经理。”
“其他所有人，都必须好好配合阮敏儿的工作，明白吗？”
说完之后，杨若谦就偷偷看了眼战队成员的脸色。
果然如他所料，包括阮敏儿在内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没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阮敏儿作为公司元老，战队创始人，本身却是女孩子，年龄不大，经验也不丰富。
一个劲的加大她权力的同时，打压其他人的权力，让整个电竞战队都变成阮敏儿的一言堂。
当一支本身就充斥着队内矛盾的战队里，再出现一个说一不二的队霸，人心不就散了吗？
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队伍不好带，比赛就会框框输，赞助商就会闻风而逃，战队业务的亏损窟窿就会进一步拉大……
只要内斗起来，再强大的战队也是纸老虎。
拉帮结派！
结党营私！
组建内部小团体！
七个人的战队组了三十多个群聊！
杨若谦内心已经开始幻想着电竞战队内部如神圣罗马帝国一样，碎而不散。
不，这样还不够……
阮敏儿现在很多权力都只是被杨若谦口头授权，落到实处的很少，如果其他人联合起来针对她，很容易被架空。
还需要再添一把火。
杨若谦想了一条毒计：“既然是项目经理，我就把战队全权交给你管理了。你想和谁解约，想引什么援，请什么教练，开除什么教练，直接自己办就可以，不用给我发消息。”
“还有想买什么外设，想怎么升级训练馆，自己有计划就去找财务批复，不必特地向我汇报。”
刚说完，战队所有成员的表情更震惊了。
这，这是生杀予夺啊！
作为一个战队的队员，居然能想开哪个队友就开哪个队友，居然可以私自换教练而不用经过老板的同意。
以后谁还敢惹阮敏儿？
敢不给我在游戏里让资源，直接把你按在冷板凳上。
敢顶嘴，直接从战队里滚出去。
外设不舒服了，换外设。队友不听话了，换队友。教练不听话了，换教练。领导不听话了，换领导。
权力未免也太大了些……以后谁还敢惹阮敏儿啊？
以后比赛，队员们的首要目标都不是赢游戏，而是讨好阮敏儿。教练的目标也不是针对对方布置战术，而是针对阮敏儿布置让她玩得开心的战术。
这么搞，比赛还想不想赢了？
时间一长，军心直接涣散，整个战队沦为阮敏儿一人作威作福的地方。
关键是，阮敏儿还不怎么服众。不然刚才训练的时候怎么会骂得那么厉害。
这就是杨若谦的计划。
很好，这个亏损项目已经稳定下来，不可能有任何意外。
该回一趟公司处理别的事情了。
“大家对我的安排有没有意见？”杨若谦环顾一周，问道。
阮敏儿几乎是同一时间举起手来：“杨总，我……”
“好！”杨若谦此刻又聋又瞎，只当什么都没看到，“那我就不耽误各位的训练了，走了啊！”
杨若谦把手上的杯子扔进垃圾桶，拍拍屁股，一溜烟就不见了。
只剩下几个网瘾少年面面相觑。
“阮，阮姐……原来你之前说的，不是在吹牛啊。”
“牛逼啊阮姐！”
“再牛逼也没用，上路石头人必不可能让给你吃。”
之前在队友面前吹过大牛的阮敏儿一阵心虚，抬起头来，高冷道：“别废话，快去训练！”】
……
离开鱼塘网吧，杨若谦心情大好，过了条街，回到公司。
刚刚进门，杨若谦就看见结束了与成宇对接工作的邵一奇再一次满血复活，在办公室里侃侃而谈，给公司里其他员工吹嘘他这几个月的英勇事迹。
杨若谦静静看着他装逼，嘴角突然露出一个狠毒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