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钰司狠狠一拳砸在雕栏之上，眉眼间的怒气好似要将沈明渊碎尸万段：“不知死活的东西！”
沈明渊不屑一顾，有些轻蔑扫了他一眼，便对台下的云笙道：“上来。”
云笙微微咬唇，而后下了台子，走上楼阶。
不过，他脚下好似有千斤之重，走了两步，便撑不住似的抓住了扶手。
卓钰司脸上浮现一种晦暗不明的神色，忙上前一步，却又止住了脚步，最终还是选择冷眼旁观，言语冰冷的命令道：“滚过来！”
沈明渊抬眸望了眼卓钰司，便离开了席位，走去一楼，这时卓钰司才终于迈来了脚，匆匆从三楼下来。
可沈明渊毕竟是在二楼的，早了几步到云笙身边，扶他问道：“如何？”
云笙只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在他的搀扶下，才勉强直起了身子，可不等走上半步，便直接倒在沈明渊的怀中。
卓钰司见此越发步急，并未理会沈明渊的存在，拽着云笙的手臂就拉向自己。
沈明渊哪里会让给他，猛然排开卓钰司那手，将云笙拉过，护在身后，又摆上一副无辜的模样，说道：“这可是我买的，光天化日，卓二公子明抢，岂非给卓家丢人？”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与我抢东西的后果吗！”
沈明渊笑道：“这是我买的，明是你在与我争抢，卓二公子就是日后要杀了我，这人，也是我的。”
“本公子现在就能杀了你！”卓钰司说着，将随从腰间的刀刃抽出便朝沈明渊挥下，危急之时，却听“砰—”的一声，卓钰司的剑竟甩了出去。
沈赫言发现沈明渊在此，当时也是惊异，他早想过去，可沈明渊要隐瞒身份，他总还是要“避嫌”，便只站在三楼看着。
但卓钰司这般作为，沈明渊赤手空拳他自是担心，跨上阑干纵身跃下丈余，拿未曾出鞘的剑挑掉了卓钰司手中的利剑。
卓钰司先是一愣，显然还没能反应过来，拉回神后拍身边的随从狠恶喊道：“都看什么！打！”
随从听令，拔出利剑纷纷逼近。
沈赫言横剑于前，浑身带着身居高位者的凌厉傲然：“我乃怀宁世子，谁敢造次！”
此话一出，那些人瞬间一顿，随即乌泱泱乱跪一团，卓钰司他再能嚣张跋扈，总不能对世子爷不敬，即使万般不服，也只能毕恭毕敬的俯跪身行礼。
沈赫言毕竟是王公贵族，卓钰司无论多么腰缠万贯，也不过一个平民百姓，沈赫言总不是他能招惹的，顶上一句嘴，那就是不敬的死罪。
不敬之罪不可恕，他不怕牢狱之灾，南陵的牢狱关不住自己，可他还是惶恐，惶恐沈赫言先斩后奏。
沈明渊瞥了卓钰司一眼，一副不嫌事儿大的样子，笑道：“出来玩就是为寻开心，这个别人要了，卓公子就去找下一个呗”，他轻蔑的留下这一句，便搀扶着云笙的胳膊带他上楼。
卓钰司见此显然心急，开口威胁说得郑重：“云笙！你若敢走！我杀了他！”
这一声落下，云笙忽然怔了一下停住脚步，沈明渊自也感觉到云笙有些慌张动摇。
虽不知卓钰司所言“他”是何人，不过就此看来，定是云笙重要之人。
沈明渊对云笙是还算了解的，他虽然身份卑贱了些，却是有骨气的，哪怕是一头撞死了也不会任人宰割。
这个“他”，怕是卓钰司捆着云笙的一根“线”。
“不走么？”沈明渊低声问了云笙一句。
“…”云笙沉默。
沈明渊淡笑道：“以前怎么避我的，如今怎么避他不成？”
云笙看了眼沈明渊，紧握衣襟，当他松手后，突然向后倒去。
曾在清阁时，沈明渊好几次要见云笙，却被云笙拒之门外，佯装生病，总是这样避着，就是不见。
沈明渊也知道云笙是故意的，却也不多说什么，云笙不见，那就不见。
他自认曾经虽是混账了些，但怎么也算半个正人君子，在这清阁寻欢图的是你情我愿，总不会强迫着别人做什么的。
沈明渊打了一个横抱，将云笙抱起。
不过，沈明渊险些没有直起腰来。
嘶～
沈明渊暗下皱眉，心中吃痛。
怎么这就给闪着腰了！
果真是比不得以前了…
但总不能就这样放下不是？
“云…”卓钰司见云笙昏过去，也忙喊他，不过话到一半便又闭上了嘴，那“笙”字是生生咽到了肚子里。
沈明渊从卓钰司的举止中察觉到他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
“今儿上台的，明都是新来的小倌，你非将他推到台上，既然做了，就应该想到他会被别人买走，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做出的事，当是要承担后果”，沈明渊重新打量着卓钰司，道：“我只要他一日，犯不得沈公子取谁性命，做事要三思后行，别到最后，害了自己…”
卓钰司看向沈明渊怀中的云笙，又看了眼沈赫言，迫于沈赫言的威压，他不能动手，紧握双拳垂于身侧，一句话不说。
沈明渊也不多搭理他，对沈赫言道：“多谢沈二公子相助，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不如…寻个雅间…聊聊？”
沈赫言猜测沈明渊对他起疑，即使是要解释，也总不能在这儿解释，便点头应下了他。
沈赫言是想跟沈明渊一起离开的，只是霍易正从二楼下来，说道：“赫言兄这是…遇到了熟人？”他说着，看向沈明渊。
不等沈赫言回答了，沈明渊便抱着云笙掠过霍易上了楼，不曾留下一个眼神，只留了话道：“二公子既然有事要忙，那小人也不便打扰，再会。”
霍易停着脚步，眼神随着沈明渊上了二楼，不久回过了神来，问沈赫言道：“他是…什么人？”
“朋友。”沈赫言微微垂眸。
霍易冷笑道：“最好…只是朋友。”
沈赫言看他一眼，也不再理他，只身回去二楼。
霍易微微蹙眉，显然不满沈赫言的态度，却也不直说。
他搭眼看向旁边的卓钰司，卓钰司的目光着了火一样还在沈明渊抱着云笙离开的身影上，那不情愿与不甘心，全然表露。
“卓二公子？”霍易叫他。
卓钰司看向霍易，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霍易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卓钰司想着沈明渊那张脸，便满心怒意：“贱娼而已！”
霍易以为卓钰司错了自己的意，当他说的是云笙，便纠正话道：“我说的不是云笙，是将云笙带…”
不等霍易说完了，卓钰司便眉头一蹙：“小小倌奴…还敢跟本公子抢人！”他说着，重砸在一旁的锣鼓上，发出砰咚的一声回荡在清阁之中。
霍易愣了一愣，又回头看向沈明渊离开的背影，刚才第一眼时，便觉得实在惊为天人，还以为是哪个未曾见过的皇亲贵胄…
实不觉得是一个娼人小倌…
霍易拍了拍卓钰司的肩膀，善解人意的笑说道：“正事要紧，这儿又不止一个小倌，别耽误了正经事。”
卓钰司抬头看了眼已经坐回原位的沈赫言，又对身后的随从道：“走！”
卓钰司上了楼，霍易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对敲锣的小奴道：“继续。”
小奴点头，敲了一下锣鼓：“第七场—”
这一场闹剧之后，清阁内又恢复了喧嚣，尽管有些人还在对刚才的事议论纷纷，但也只当做了笑谈，无人是真上了心的。
只是卓钰司坐在角落的雅间还在魂不守舍，许久也没将这事放开。
再是坐不住了，对身边的随从说了什么，然后那随从便离开三楼。
“云笙…”卓钰司轻轻唤了一句，桌布被他死死握在手里，自己的骨骼，都握的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