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干脆回到长乐宫议事，徐慕灵看着这分外熟悉的地方轻笑道：“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来这……”
“你胡说什么！”
戚灼听到徐慕灵这般言语，握住她的手急迫道：“只要圣旨未下，一切就都有转机，我不想再听到你的这番言论！”
“那要怎么办？”
“放弃太子一脉与突厥的亲近机会，将和亲公主让给中立党或文宣王一党，让我缩在你和姑母身后，闭耳不顾朝中人施加给你们的骂名吗！”
徐慕灵微微一笑，向往常一样，坦然道：“我不能这么自私！”
“可这样大义凛然的重担不该压在一个女子身上！”
戚灼眼中满是无奈，喃喃道：“互市的好处人人都知道，这样有利于两国百姓的事，为何要用和亲来促成？一纸婚约，就这么牢固吗！不过是突厥的借口罢了！”
上位者一句话便能决定所有人都生死，戚灼动摇不了这个决定，哪怕这个决定的施行人是她父亲。
“表姐莫要在意，我不是说过吗，我不想留在家京城，想要嫁到外地，突厥不过就是远一点罢了，表姐不必担心。”
徐慕灵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要嫁过去的是个与中原截然不同的游牧民族。
不同的气候环境，不同的风俗民情，不同的文化医疗，不同的饮食习惯，不同的言语表达……
在这个一次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了一个人性命的时代，徐慕灵不知道自己到那个陌生的地方能活多久，也不知道那个平定突厥的王是怎样英勇、或者暴虐的存在……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去，过去的十几年里，她过得日子和公主也差不多了，这是她必须要做的回报。
戚灼看着面前这小姑娘的深神色，知道她心意已决，任何人都无法让她改变。
“表姐不要担心，父母那里，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况且那突厥王至今还没有妻子，我占据先机，过得总不会差。”
见徐慕灵说到这个程度，戚灼还能怎样？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慕灵和亲多讨些好处与保障，只要筹码足够多，突厥不会敢对着徐慕灵动手。
“好了好了！”
徐慕灵轻抚着戚灼的肚子，轻声笑道：“我或许见不到这个小家伙出生了。”她本想着，若是将来有了孩子，还可以定下婚约做个亲家，只是现在……
戚灼却笑道：“你这个做干娘的可跑不了，就算嫁到突厥也得多回来看看。”
说完这话，两人却都沉默下来，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始终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良久，戚灼缓缓开口道：“去见见我母后吧，亲自和她说，她把你当作半个女儿，怕是不会舍得你离开。”
徐慕灵轻声应下，戚灼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沉思良久，又吩咐道：“去勤政殿——”
勤政殿里，建宁帝刚刚和大臣们商讨过和亲公主的事宜，此刻有些疲惫，挥退了众人独自坐着。
“父皇——”
建宁帝闻声抬起头，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不迫。
大门缓缓打开，戚灼缓步走进去，对着上方的帝王俯身一拜。
“朕不是说了，莫要行礼，你有孕在身，何必讲究这么多。”
戚灼却道：“这一拜，是为了慕灵而拜。”
听到这个名字，建宁帝缓声道：“可是想要劝朕放慕灵自由？夭夭，你明白的，朕是皇帝，慕灵是最合适的人选，朕不能放着最有利于大靖的人不选，反而去选旁人。”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若是因为两军相向，作为大靖的皇帝他绝不会容忍和亲这样的事发生，就算所有的男儿都战死，他也不会拿一个弱女子去委曲求全。
可现在是两方平定，突厥带着诚信与实意求娶，以互市为条件，他不得不应。
戚灼却是再拜，庄重道：“儿臣此番前来，不是为了保住慕灵。”
她缓缓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慕灵自请和亲，父皇不必烦忧此事。”
“当真！”
建宁帝闻言站起来，问外欣喜道：“好！不愧是宣平侯的女儿，朕自当为她准备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到突厥。”
他身为人父，自然能体会到女儿远嫁的痛苦，他身为皇帝，更不能冷硬地逼迫臣子儿女分离，他不能寒了大靖官员的心。
若是操作不当，他们皇室与宣平侯府的关系怕是要不复从前，因此这徐慕灵自主地站出来，对他对徐家都是一件好事。
戚灼又问道：“不知父皇打算封慕灵为什么公主？”
“天成、美玉，一曰高贵深远，一曰优美端庄，朕欲择天玉二字，作为徐家女的封号，夭夭意下如何？”
“儿臣觉得，不如何！”
“哦？”
建宁帝有些奇怪，他的女儿从不是在意名号这等问题的人，如今怎么如此挑剔？
戚灼再次附身拜道：“为保和亲顺遂，儿臣请求父皇，封徐氏慕灵为镇国公主——”
镇国公主！建宁帝走下丹陛，站在戚灼面前严重道：“镇国公主？永宁，你知道我大靖一共有几人得到过这个称谓吗！”
超一品公主，位比一字并肩王，必是对江山社稷有功之人才能封赏，因此哪怕他再宠爱眼前的这个女儿，都没有封为镇国公主……
可是今天，这个女儿竟然让他封一个与皇室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为镇国公主。
“永宁，镇国公主不是像镇南大长公主那样仅仅是个称谓，镇国公主是有权利的！越级上报，除了皇帝，不受大靖任何人的管辖，哪怕是你母后，也得敬着镇国公主！光是亲卫就是三千人，当年你出嫁时朕怕你受委屈，因此给了你三千亲卫，可这不代表可以随意册封一个拥有三千亲卫的镇国公主！”
戚灼闭耳不闻，只反问道：“和亲公主，就不是对社稷有功了吗！”
“你是朕最宠爱的女儿，你都没有被封为镇国公主，就这么甘心屈居人下吗？”
戚灼没有丝毫退缩，正义凛然道：“慕灵是为大局，儿臣没有丝毫不甘，从今往后，她就是大靖最尊贵的公主。”
“好啊！”
良久，建宁帝笑道，“那就封她为镇国公主，朕给她三千亲卫，让她带着布匹粮食陶瓷嫁到突厥，为我大靖尽心竭力！”
说完他似是恨铁不成钢，摇摇头走上龙椅叹息着。
“这么多年，你从未对朕低头求过什么，这第一次，竟是为了别人。”
戚灼听到这声叹息，眼中十分复杂，紧接着却又坚定下来，再拜——
“儿臣请求父皇将亲卫数量增至五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