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珊也有些沉默。
她甚至怀疑，鬼道人将同为四境的卓达诓骗到这里。
就是把对方……当成了一个移动的补益药囊……罢了。
哦……还有，杀死之后，真得能为鬼物大军，再添一个新的头领。
之前对方的话言犹在耳。
“放心，我会给你们每人留一个领头的位子，存份体面。”
那个阴恻恻的语气就好像重现在了耳边，第一个位子已经有了，剩下的俩个呢，会如他所说吗？
落珊情不自禁的侧了一下脸。
想看看另一边陆恪的反应，随后心里便是一惊。
“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脆弱，这么多愁善感了。”
她不知经历了多少险境和生死，能从那种传承深厚的宗门中叛逃出来，还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就像之前表现的一样，落珊确实是个机灵且狡诈的人。
这种属于寻常少女的慌乱，面对死亡的伤春悲秋，根本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同心蛊的负面效果……比我想象的要大好多。”
落珊咬了咬红唇，许多年前的一幕似乎又重新浮现。
低矮的屋檐滴滴哒哒的淌着雨滴。
门口的地面全是坑洼，不易行走，苍翠的青山在连绵的阴雨下失去了往日的雄壮，却多了几分来自家乡的愁绵。
那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坐在摇椅上，慈祥的看着自己。
“出去好，出去好。”
“外边的世界可比这里大的多哩。”
树皮一般，满是褶皱的手掌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有些粗糙，却很温暖。
就好像给远离的晚辈塞银子一样，塞来了装着一对儿蛊虫的小笼。
“好东西哟，不过希望我的小珊儿，一辈子都别用到才好。”
可惜……
那时的落珊什么都没听进去，满是对山外的憧憬。
还有只知道一味盯着笼内蛊虫的好奇目光。
“一切……都回不去了，让你不听话！”
她有些想家了。
“轰！”
一阵璀璨凶横的深蓝将她惊醒，三颗雷球彼此相连，在身前不远处旋舞着。
地面上已经出现一个深坑，中间有黑气在消散泯灭掉。
惨绿的火焰攀爬退去，鬼道人一闪即逝的面容不知又藏到了哪里。
“你在干什么？我救不了你第二次。”
落珊扭头望去，就看到那个身披白袍的俊朗青年。
正在面色不善，有些恼火的瞪着自己。
原来……
在她失神的短暂时间里，鬼道人看出了虚实，又发难了一次。
“嗯……”
落珊轻轻点了点头：“对不起。”
陆恪不再去看对方，也没空理她。
心里全是克制不住的莫名其妙和怒意。
好不容易积蓄的元力，就在对方的大意下消耗一空，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在为后续的对阵陡增负担。
“真是没用，一点都靠不住。”
陆恪摇了摇头，将心底的杂乱抛去，小心的开始观察起周围的鬼火，试图找出端倪和破解的方法。
“蚀灵蛊不能轻易动用，杀些普通的鬼物于事无补。”
“业火的范围也有限，而且有过一次，对方一定有所防范。”
“用毒？找不到踪影，况且未必有用，到了这种层次，紫芒效果很弱了。”
一时间，他有些进退维谷，固然万鬼夜游很难支撑。
但在这么多鬼物的环伺下，自己这方又能熬多久呢……
雷真言消耗过于巨大，业火也激发不了太多次了，纵然自己身法算快，但火线之中，能不能逃离万鬼夜游的覆盖范围真在俩说。
贸然把后背留给神出鬼没，同样身法不慢的鬼道人，危险太大。
况且就算自己能跑，落珊不能。
那么……便只剩下了一个倚仗。
也是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战斗方式。
陆恪抬头望向半空的灯笼，双眼一眯。
“我去把那个破东西敲烂，你自己小心，别再愣着。”
另一边微微顿了片刻，便通过心念传递来一个回应。
“好，我会牵制他，那个本命元灵应该有鬼祟，你多提防。”
陆恪点了点头，见她终于恢复了冷静和聪慧，心里也大松了口气。
面对这种强敌，同伴的水准就格外重要。
一丝一毫的强弱，可能都会对胜利天平的倾斜产生影响。
陆恪一踩地面，直奔高空而去。
在下方，依旧有数不清的鬼物伸出尖锐的利爪，试图撕扯他的脚踝，将其抓住，牵绊在地。
但在凶横的气力下，被一举弹开，顺势还砸碎了不少鬼物的身躯。
陆恪犹如一枚直冲天际的利剑。
眨眼之间就到了半空散发着绿火的灯笼旁边。
没去多看，之前打量的够久了，既然看不出什么破绽，那便以力试之。
一拳砸下！
剧烈的破空声出现，携带巨力的拳头猛地击打到了灯笼的正中。
却没有想象中的碰撞之声和力道的反冲。
拳影笔直的穿了过去，就好像这不是什么切实存在的东西，只是一个影子。
陆恪眉头一皱，没有抽回手臂。
反而就这样悍勇的将拳放在了灯笼内部，并睁大双目，细细端详。
随后……
一股猛烈的刺痛感升腾而起，几乎只是瞬间，就要将他皮肤烧烂。
以陆恪肉体的强度和经过无生斗加持的鳄皮。
都无法阻隔这万针穿体一般的刺痛。
但他不但没有慌乱，灿星般的眸子却微微一亮。
“火性……果然属阴。”
之前就曾试过，体内凰木和业火都对满布在四周，肆虐不已的惨绿火焰无动于衷。
也就是说，它们没有想要熔炼吞噬绿火的冲动。
甚至蚀灵蛊对周遭鬼物的渴望都不怎么强烈，提不起太多兴致。
否则哪来的功夫去讨好窍穴里的新朋友。
因此陆恪也一直无法确定，这些鬼物大军以及上空的灯笼，究竟是何属性。
很大的可能，经过了万鬼夜游大法的奴役。
这些阴秽邪物都不再那么纯粹，掺了些别的东西进去。
但这不妨碍他以身试险，前来一探。
此刻手臂之上传来的痛楚，和之前的一次经历有些类似。
正是在水泽妖域中，受碧海妖王裹挟，吞下蕴含奇毒的血鸢花时，受到的其中一种火力摧残的感受。
没有后者那么纯正的冰寒阴冷。
但既然是阴……便是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