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一片哗然，嘈杂和喧嚣大作。
“不做处理的吗？这是在做菜还是炼丹？”
炼丹的手法各不相同，也有一些为了保持药材活性，不做处理直接入鼎的例子在。
但绝对不适用于融元散的炼制。
这剂丹方取材本就药效互冲，所选药材又算不得天地灵木，杂质尤多，便更加需要注意前期的处理，否则就算侥幸成丹，也只会是废品。
然而看台上的非议丝毫没有影响到陆恪的动作。
他手脚颇快，第二个玉碗中火属的药材，也直接倒入。
赵元明这次却没开口，因为此时他心中是有些狐疑的。
慕寒烟名气甚大，也从来都不是信口开河的性子。
她说陆恪是自己丹道挚友，便应该真的如此。
那么对方就不会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肤浅不堪，说不准真有什么特别的依仗？
所以吸取了教训的赵元明，便没有贸然发难，而是准备有的放矢，再多看看。
连续俩味药材入炉，除了没做处理之外，别的也和融元散的流程一样，没什么太大区别。
这时……第三味风属药物，再次被添入炉内。
依旧是同样的操作，简单而直白，抬手……倒入，一点花哨都没……
赵元明心下大定，嘴角浮现讥讽的笑容。
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下方这个除了容貌，其余都不值一提的灰衣炼丹士，真的是个一窍不通，毫无手法的鲁钝之徒。
前俩味就罢了，火水对立，又可彼此中和，所以勉强说得通。
最后一味风属药材，却是一定要提炼成液的，这样才可以作为三味融元散定型的根基。
赵元明已经等不及看到丹炉炸开，对方灰头土脸的那一刻了。
轻咳一声，摇着折扇转身，挤出自认为颇有风度的笑容。
“慕仙子……看来你们关于丹道的交流，走偏了方向？”
“却也无妨，在下不才，积累也很是扎实，改日若有闲暇，我愿与仙子携手，共探丹道……”
赵元明盯着慕寒烟清冷的容颜，心头有些火热，却见对方置若罔闻，只是在全神贯注的看着下方。
衬托的他像一只聒噪的蝇虫。
心里不禁浮起怒意，冷声道：“惺惺作态，有什么好看的，还能有意外……”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哗……”
“什么情况？他怎么还在加药。”
山呼海啸般的喊声突然传来，身后耳畔尽是惊呼。
这一次的声浪，比之前都要整齐巨大许多，似乎整个看台都被惊动。
赵元明猛地回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迅速的向下望去。
就见下方石柱之上，那个衣衫破旧的炼丹士。
手捧玉碗，正在盯着面前丹鼎，似乎要向内加入药材。
而这，已经是……第四味。
“他……他要炼制五味融元散？”
“不……会吧。”
有议论声传来，这个惊人的猜测直接让这处亭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住口！肤浅之辈！”
赵元明似乎被激怒了，历声呵斥道：“什么阿猫阿狗也能炼制？当我丹道是什么？”
先前开口的俩人别过了头，没有直面他的责难。
赵元明的出身同样高贵，不是他们得罪的起的。
心头却升起些许委屈。
“自己吃瘪了……冲我们发什么火。”
赵元明喝止的住近前的一处，却阻拦不了整个看台的议论。
好像大风吹过一般，关于五味融元散的猜测，已经席卷整个会场。
就连湖中楼船之上，都有丹师坐不太住，站起了几步。
这一切争议的中心，都在那根石柱之上。
陆恪看了片刻，分辨清楚了丹鼎内的状况。
火水对冲，又加入了没有提炼液化的风属药材。
小鼎内的药力已经杂乱狂暴起来，在火芒的灼烧下，几乎要升腾而起，鼎沸不已。
“哒……”
有一滴药液溅射出鼎，砸落在了炼丹台上。
“来了。”
陆恪头脑分外清晰，双手稳定至极。
玉碗微微一斜，第四味土属药材，土苓齿倾倒入内。
“土苓齿？”
赵元明目光一缩，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不论人品如何，他到底还是有些东西的，不然也不会作为丹道大宗的门徒与会。
虽然不会炼制五味融元散，但这样经典的丹方，是一定做过了解和学习的。
“土属固型，作为五味的最后一味，也是整个丹方的基石，择良时加入，用以成丹。”
这句来自老师的教诲，言犹在耳。
也就是说，如果炼制五味融元散，土属药材必须最后加入，才能成丹，这是铁律。
无人可以背弃的……铁律。
但陆恪似乎是要注定与常规习理背道而驰，与之前的一系列让人疑惑的操作一样，他选择在第四味，就加入了土苓齿。
随着药材的加入，土属稳固的特性果然开始发挥，几乎要沸腾出鼎的药液立刻止住声势，再度平息下去，只在鼎壁上留下了丝丝痕线，缓慢向下流淌。
“我知道了！”
赵元明灵光一闪，大喝一声，指点着下方，语气急促。
“他在取巧！这是偷鸡摸狗，他不会炼五味，他炼不了！”
“所以才在第四味就加土苓齿，炼个半成品的四味出来，哈哈哈……不上不下的，就是这样，假模假式，假的，都是假的！”
赵元明眼睛都开始泛红，跳着脚宣泄着自己的理解，除了癫狂之外，脸上开始泛起毫不掩饰的得意。
“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么粗浅的手法，炼的了五味？”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因为周围人的眼神……似乎有些……同情？
同情谁？下方那个哗众取宠的丑角吗？
赵元明扭头向下望去，就见到了瞠目结舌的一幕。
陆恪手持玉碗，要加……第五味药材了。
在全场的屏息之中，他手臂一如既往的稳定，轻轻一倒。
木属药材松茸根……入鼎。
相隔甚远，这小分量的药物入炉，本不该发出任何响动才对。
但这一刻，观礼台上的众人似乎清晰的听到了药液流淌的声音一般。
拍打着每一个人的心房。
“真的……是五味啊……”
“会……会成吗？”
而不论结果如何，那个从入场开始，就受到万人讥讽，被视作笑柄的灰衣炼丹士。
真的做到了……
技惊四座。